安靜一仙難求。
凌雲鶴問出那句話的時候,五個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陌天歌的身上。其中有好奇,更有警覺,卻沒一個人說話。
僅僅一句外海而來,當然不能夠打消他們的疑慮。雲中修士有一個根深蒂固的想法,那就是外海的修士,都及不上雲中本土,哪怕是外海的大陸,元州和梟陽,也是一樣。
可這位自稱秦微的女修,卻並非如此。她的本命法寶、靈獸都不同尋常,眼下居然還有這樣一件幾乎不比禁神珠差的法寶,哪怕是雲中,像她這樣的修士也不會很多。
而據她所說,她有家族長輩,修為高深,靈寶眾多——外海那樣的荒涼之地,居然能繁衍出這樣一個修仙家族?
要知道,家族和門派,從來是跟靈脈相匹配的,低等靈脈,不可能繁衍出擁有高階修士的大家族,而高等靈脈,早晚會成為大門派或者大修仙家族的駐地。
外海之地,出了名的荒涼凋敝,哪怕海上有靈脈,也不可能比得過雲中本土的那些大靈脈,如此,怎麼可能出現那樣一個大家族?
「在下乃是從外海渡海而來。」在五人的目光之下,陌天歌神情平靜,淡淡說道。
好半天,凌雲鶴動了動嘴角,露出一絲笑:「外海……凌某從來沒想過,外海會有秦道友這樣的修士,若是有機會,凌某一定要去秦道友的故鄉看看。」
「好啊,有緣的話。」陌天歌說完,目光帶著警告地掃視過這些臨時同伴,手中天地扇輕輕一敲。又微微一笑,閉目調息。
她是在警告某些人,不要輕易對她動手,否則,是要付出代價的。現在六個人裡,她的靈氣損耗是最輕的,而且,在氣息紊亂的無憂谷,她手中擁有的寶物,比他們更適合生存。
經過短暫調息之後。六人再度聚首。
「現在怎麼辦?」凌雲飛首先耐不住,看著凌雲鶴問道,「我們還要繼續走嗎?」
「當然……」
「凌道友,」凌雲鶴說了一半,楊成基打斷了他的話。他冷冷說道,「我不贊成繼續下去,我們現在不是有傷在身。就是修為有損,如果就這麼走下去,那麼都要死在這裡!」
「我同意,」天殘也冷冷說道。「凌道友,別人我不管。我是收了東西辦事,但是你給的東西,還不足以讓我搭上自己的命!」
他們說話之時,凌雲鶴一直含笑聽著,等天殘說完,他看向陌天歌:「那秦道友呢?」
陌天歌輕敲天地扇,淡淡道:「楊道友和天殘道友所說不無道理。」
「這麼說,三位道友都覺得不宜繼續下去了?」
陌天歌等人都沒有答話,不過,他們的神情已經表明了他們的態度。
修為越高。越是珍惜性命,修煉到結丹不容易,混得像他們這般風生水起更不容易。何況他們的年紀都在一百歲在三百歲之間,這對於結丹修士而言。還太年輕了,怎麼捨得把性命丟在這裡?
田之謙猶豫了一下,也道:「凌兄,我也認為,現在我們傷的傷弱的弱,繼續搜索下去,很難有結果。」
凌雲飛看了看其他人,最後道:「二哥,我聽你的。」
凌雲鶴頷首,卻是笑道:「諸位道友也太心急了,凌某又沒說現在就接著走。」
聽得他這話,所有人都是一怔。
凌雲鶴歎了一聲,說道:「凌某臨行之前是答應過的,以諸位性命為先。再說,你們的顧慮很有道理,我與楊道友有傷在身,其他幾位道友損耗靈力過多,若是強行繼續,只怕還沒找到無憂果,我們就要殞身在這裡了。凌某來此,是為了尋無憂果,回去奪掌門之位,不想白白隕落在這裡。」
凌雲鶴這般表態,讓其他人都舒了口氣,如果他堅持,那還真不好辦。且不說翻臉成仇,哪怕僅僅是分道揚鑣,他們這個小隊一旦散了,就很難安全地離開無憂谷——這個無憂谷,太詭異了。
楊成基緩了語氣,問:「那凌道友覺得接下來該怎麼辦?」
「自然是休整之後再繼續。」凌雲鶴道,「剛才我們損失太大了,必須先恢復實力。楊道友,你估算一下,你的傷要多久才能恢復?」
楊成基低頭,默算了一番後答道:「三日之後,可以無礙。」
「哦?」凌雲鶴驚訝,魔修的修煉之道,他雖不是很瞭解,但也看得出來,楊成基受的傷並不輕,居然三日之後就能無礙?
驚訝之後,他很快回神,繼續道:「那還要勞煩楊道友多等些時候,我的傷,可能需要五日時間一仙難求。」凌雲鶴說完,沒等其他人回答,轉向陌天歌,「秦道友,你那件法寶,是否有穩定靈氣的功效?」
「不錯。」陌天歌坦然回答,反正太極八卦圖已經拿出來用了,也不用藏著掖著。
凌雲鶴便道:「我的禁神珠損耗太嚴重,暫時無法發揮作用,接下來可否借秦道友那件法寶一用?」
陌天歌微笑道:「凌道友放心,這段時間,我會一直使用太極八卦圖,配合田道友,以保證諸位道友不受無憂谷混亂氣息的影響,發揮出應有的實力。」
「好,秦道友此番出手,凌某銘感五內。」簡單地謝了一句後,凌雲鶴向眾人說道,「有秦道友的法寶,再加上田兄的陣法造詣,我們在谷中多留幾日應該不成問題。這幾日,我與楊道友療傷,其他幾位道友休息休息,等我們都恢復了實力再繼續,如何?」
「我沒意見。」楊成基首先應了一聲,向眾人點頭,「我去找地方療傷,如果還有事。再去找我。」
楊成基走後,天殘亦站起身:「既然如此,我也去休息一下,剛才靈氣損耗太多。」
這兩人自顧自地走開之後,凌雲鶴頗感無奈地望了陌天歌一眼:「秦道友,那你……」
「我也去休息。」陌天歌向他們三人頷首,而後在田之謙的防禦陣中尋了個位置,對太極八卦圖施了一個法術後,也開始閉目打坐。
看到他們三人相繼療傷打坐,凌雲鶴兄弟以及田之謙三人默然坐了一會兒。田之謙問道:「凌兄,他們真的可靠嗎?」
凌雲鶴的目光在楊成基、天殘、陌天歌三人之間來回,最終搖了搖頭:「不知道。」
「二哥,」凌雲飛抬頭望著他,目光疑惑。「我一直沒弄明白,為什麼你要找外人呢?難道我們凌家和整個九彥宗,就找不出幾個你可以信任的人?」
面對著凌雲飛滿臉的困惑。凌雲鶴半晌無語,直到他再度叫道:「二哥!我知道你一向比我聰明,可是,你也不要總是什麼都不跟我說。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在想什麼!」
「……抱歉,雲飛。」看著凌雲飛苦惱的樣子。凌雲鶴一怔之後,歉然道,「是我想得不夠周到,以為這些事對你不重要……」
「那你告訴我。」凌雲飛說,「二哥,我希望能幫你,而不是什麼都蒙在鼓裡。」
凌雲鶴沉默半晌,慢慢點了點頭:「好吧……」他揉了揉眉心,想了一會兒,才開始說道:「我們九彥宗掌門之選。歷來是門派與家族的權力鬥爭,每一個百年,每一次掌門之選。都要出些內鬥之事,甚至損失一些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精英修士。這些事情。那些太上長老明明是知道的,可為什麼掌門之選一直延續下來,不曾廢除呢?」
「為什麼?」凌雲飛問,「這個問題我也想過,可是想不明白。」
「因為……」凌雲鶴歎了口氣,道,「因為,我們九彥宗太大了,大到在整個雲中都沒有敵手,大到派系林立,結黨營私,失去了修士淡泊之心。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沒有內鬥消耗他們的精力,清理他們之間的恩怨,那麼到最後,矛盾越積越多,九彥宗就會像早已被白蟻蛀空的長堤一般,一朝潰散,毀滅殆盡!」
隨著凌雲鶴的話,凌雲飛的臉色越來越白,到最後,幾乎變成了驚駭:「我們九彥宗,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
連田之謙都皺起了眉頭:「不會吧……」他是五行谷修士,五行谷雖然在東棠國也算大派,但還沒到九彥宗這程度,性質也與九彥宗不同,沒有這麼複雜的情況。
「我也希望不是。」凌雲鶴苦笑,「可是……這件事情在整個雲中都算不上什麼秘密,田兄,你們五行谷的幾位太上長老,對此也是心知肚明的。」
「是嗎……」田之謙喃喃念著,難以置信。
「我們九彥宗的歷代祖師,人才輩出,這種情況他們早就發現了,所以,就有了這個掌門之選,在門派鬥爭中落敗的,每百年都有一個重新開局的機會。如此,宗門各派系之間雖然有矛盾,卻可以控制在一定範圍內。」
「……」凌雲飛沉默了一陣,問,「這跟二哥你選擇外人同行有什麼關係?」
凌雲鶴微笑,他此刻的微笑帶著一點苦悶:「雲飛,我問你,整個凌家,整個門派,有幾個結丹的師兄弟沒有派系,獨立於權勢之外?」
凌雲飛一怔:「這……」
「沒有幾個能逃脫。」凌雲鶴淡淡道,「有時候,在利益面前,同門之情,兄弟之情,都微不足道,哪怕他們並不願意,也會身不由己,就好像——我最終還是跟大哥反目一樣。」
凌雲飛默然。
凌雲鶴又歎了口氣,伸手拍了拍他的頭。自從長大之後,他已經很多年沒有拍過這個弟弟的頭了。
「我只是不希望,給他們與我反目的機會。」他笑著說,「雲飛啊,二哥不告訴你,是因為這樣對你更好。在凌家,在九彥宗,能單純地修煉,實在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