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清宮出來,陌天歌與秦羲對視,兩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一仙難求。
事情很順利,他們拿出那些東西,兩位元嬰道君都沒有懷疑,而且確認都對靖和道君的傷有用。另外,震陽道君還告訴他們幾種有可能治癒靖和道君傷勢的丹藥。
陌天歌記得,這幾種丹藥的主藥,虛天境裡有,可以配出一些來。
不過,這事不必著急,目前來說,有了那些丹藥,師父的事可以暫緩了,畢竟丹藥不能當飯吃,那些丹藥和無花金果足夠靖和道君用上幾年了。
「現在呢?回去嗎?」秦羲問。
陌天歌想了想,道:「順便去看看水臨波吧。」
秦羲沒有異議,於是兩人又轉回了上清宮。
那日見過水臨波後,葉真機後來又向他們仔細地稟告了水臨波的來歷,以及他們經歷過的事情。這孩子果然對水臨波情根深種,陌天歌如今是體會過感情滋味的人,聽了之後,對他心生憐意,應了他,盡己所能,救治水臨波。
兩人熟門熟路去了明心居,陌天歌熟練地打開禁制,進入這處小院,直到休息室。
「臨波?」陌天歌叫了一聲。
水臨波的神識果然很遲鈍,過了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急急下床開門:「守靜師祖,清微師叔。」
陌天歌笑笑,把她按回床上,與秦羲拉了兩張椅子,在她跟前坐下:「你不必緊張,我們只是來看看。」
「哦。」水臨波應了一聲,又遲疑道。「真機……去領弟子份例了,過一會兒就回來。」
「嗯。」陌天歌含笑,卻道,「我們是來看你的。」
「啊?」聽到這一句,水臨波又緊張起來,「這,這怎麼好意思……」
「沒關係的。」面對她們二人,她如此緊張,倒叫陌天歌有些無奈。她轉頭看看秦羲,道:「師兄。不如你先去看看師父吧,我跟臨波談談。」
兩人剛剛從靖和道君那出來,她這麼說,顯然是要秦羲先離開。秦羲也知道,水臨波如此緊張。多半是因為他這個元嬰修士在場,因此也順著她的話意道:「好,我在師父那等你。」
「嗯。你去吧。」
秦羲笑笑,起身離開。
門關上的一瞬間,水臨波果然鬆了口氣。
陌天歌便問:「你怕他?」
水臨波怔了怔,低低答道:「清微師叔見諒。守靜師祖修為這麼高,我見了緊張……而且。自那事以後,我很怕見到男子……」
「哦,是這樣。」陌天歌頷首表示理解,心中不免對水臨波有些同情,她自己也曾為了逃避爐鼎的命運,而女扮男裝,不敢現出真實身份……
拉回思緒,陌天歌又問:「你不怕真機?」
水臨波目光動了動,垂眸道:「當日原是我連累他,他卻不計較。還為我受了那麼多苦,我豈會怕他……」
陌天歌看到,她雖力持鎮定。手卻有些發抖。便微微一笑,直截了當地問:「你喜歡真機嗎?」
水臨波一顫。抬起頭,眼中閃過驚疑,慢慢地又平靜下來,答道:「喜歡。」
她答得乾脆,陌天歌更生了一分喜愛,繼續問:「那你想與他在一起嗎?」
這個問題,卻讓水臨波沉默下來。過了一會兒,她道:「清微師叔,我知道,我資質不佳,又重傷在身,實不是真機的佳偶,在我傷好之前,這個問題我不想多考慮。」
聽她這句話,陌天歌怔了怔,不由地回想自己,也曾有過這樣自傷的想法一仙難求。不過,她又與水臨波不同,她當年覺得,以秦羲的身份,自己希望不大,卻從來不覺得自己配不上他。
當然,水臨波與她的經歷並不相同,哪怕有相似的地方,也不可能所有的想法都一樣。
看她沉默著沒說話,水臨波有些不安,忍了一會兒,又開口:「師叔,我明白,真機是您的侄兒,又是元嬰修士的弟子,不是我高攀得起的,我……」
「我不是這個意思。」陌天歌打斷她的話,微笑道,「你與真機的事,我不會多管,真機選擇什麼人,是他的自由,我相信,他也不需要什麼好資質的道侶助自己修煉。」
水臨波聞言睜大了眼,這話的意思是……
陌天歌繼續道:「今天我來找你,一是看看你的傷,二是想聽聽你的事情。畢竟真機喜歡你,所以我也想多瞭解你的事情。」她笑了笑,「你願意跟我說說嗎?」
水臨波呆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哦,當然,當然……」
她鎮定了一下,慢慢開始說起:「當年,清微師叔路過我們臨海,賜了我一本功法,我便就此踏上仙路……我資質不佳,修煉很慢,萬幸的是,師叔給我的那本功法很好,我很順利地進入了煉氣一層。我們臨海的女修,若是有了修為,就可以進碧軒閣了,所以我一到煉氣一層,就想去找碧軒閣的接引姑姑。」說到此處,她笑了笑,道,「當時發生了什麼事,想必清微師叔是知道的,臨海大亂,碧軒閣幾乎滅門,散修都躲了起來。我當時只有十幾歲,還傻乎乎的,去碧軒閣幾乎是自投羅網,幸好有人相救,才逃離了狼窩。」
聽到此處,陌天歌點了點頭:「你運氣不錯。」
「是啊。」水臨波笑道,「我雖然經常遇到倒霉事,可總是能遇到貴人,化險為夷。那位救我的人,也是碧軒閣的師姐,她救了我之後,可憐我懵懵懂懂的,就帶我一起走了。」
「幸運的是,這些事情沒有累及凡人,我們一家又住得偏僻,平日裡根本沒有修士會到那裡去。我跟那位師姐就又回到了海邊,在東海裡找了個海島藏身。」說到此處,她笑了起來,「其實,那倒是我覺得最快活的一段日子。在那海島附近,藏著許多跟我們一樣的修士,大家同病相憐,互相幫助,修煉上若有什麼不懂的,他們都會盡力幫我解答。雖然物資匱乏,又沒有靈脈,修煉得很慢,可我還是覺得很快活。」
想起了往事,水臨波沉默了一會兒,才接著說:「在那裡,我學到了許多東西,那位師姐教了我很多,可惜後來,那位師姐不小心被妖獸所傷,我們根本沒有丹藥,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師姐隕落……」
她吸了口氣,繼續道:「師叔你也知道,我家的情況不是很好,阿爹每天打漁很辛苦,又賺不到什麼錢。我到底也是修仙者了,就時常用仙法抓些罕見的魚回去給阿爹換錢。雖然我修為很低,可這種事情還是做得來的,這樣家裡情況會好很多,小寶也可以去上學……如果一直這樣該有多好……」
她的聲音低落下來,大概又想起不快的事情了。陌天歌便問:「那你是怎麼到昆吾來的?臨海通往昆吾的傳送陣不是在碧軒閣內麼?」
水臨波苦笑著搖搖頭:「我不是通過傳送陣出來的。」她頓了頓,繼續說,「我們住的海島附近偶爾也會有妖獸出沒,有一次我去抓魚,不小心遇到了一隻妖獸,逃命的時候,掉進了一個漩渦,醒過來,卻發現自己在燕國。」
「竟是如此……」陌天歌微微驚訝。臨海離燕國可不近,看來這漩渦多半不簡單,居然可以把人傳送到這麼遠的地方。
水臨波笑道:「每次有生命危險,我的運氣總是很好。到了燕國之後,我發現自己回不去了,沒辦法,只好自己去適應。在臨海的時候就聽說,昆吾是修仙聖地,我既然出來了,當然也想去昆吾……後來千里迢迢到了昆吾,才發現以我的資質,根本沒有修仙門派會收我,我就在坊市裡打工,賺些靈石供自己修煉。」
這種生活陌天歌不陌生,當年她與二叔也是這樣過來的。只是,她有些奇怪:「以你的資質,沒有大量靈石的話,根本不可能築基,甚至想要修煉到煉氣五層以上都比較難,你是怎麼做到的?」
水臨波道:「有一次我替一個藥鋪打工,去南面森林採藥,無意中採到了好幾株數百年的紫玉靈芝,就藏了起來。後來就在交易會上,將它們分批賣了出去……就是這筆靈石,讓我修到了煉氣十層,買到了築基丹。」
「你是一次築基的?」
水臨波點頭:「嗯,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其實買了築基丹後,我根本沒多少靈石了,如果築基不成,我大概一輩子都不會再有築基的機會。誰知道老天眷顧,竟然讓我一次築基成功。」說到此處,她笑了起來。
陌天歌默默點頭。五靈根的資質,一次築基成功也不是不可能,不過那當真是撞大運,幾千個人裡,也未必有一個。
想到此處,她不著痕跡地用神識籠罩水臨波,發現她情緒平靜,應該不是在撒謊,才露出笑容:「確實是運氣,我知道的人裡,幾乎無人能五靈根一次築基成功的。」
當年,她還沒有遇到鍾沐靈,只是五系廢靈根的時候,築基了兩次,而且第二次還是連服三顆築基丹,才築基成功。相比起來,水臨波的運氣何止是好。
「嗯,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水臨波微笑著說,「雖然這些年我四處流浪,吃了不少苦,可老天總是眷顧我的,每每讓我死裡逃生,還讓我一次築基成功。每次想到這個,我都會告訴自己,要好好活下去。」
看著她平靜微笑、充滿信心的樣子,陌天歌心中暗暗歎了口氣。這孩子若沒有撒謊,以她的穩重堅毅,能與她在一起,也是真機的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