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敗,還沒開始結嬰,師父就認為他會失敗?
陌天歌半晌無語,說不清心中的滋味一仙難求。
許久之後,她說道:「師父,我昔日遇到兩位化神前輩之時,曾得到一批數千年的靈草,只因以我的境界還用不上,所以一直放著。若是守靜師兄需要的話,不妨先用來煉丹,想來對他結嬰還是有幫助的。」
靖和道君抬頭望著她,眼中有不明意義的神采:「數千年的靈草?一批?如今千年以上的靈草可不好得,你願意拿出來?」
陌天歌笑笑:「自從來到玄清門,門派給我的弟子份例從未小氣過,可以說,我如今一身寶物,泰半來自門派,若是沒有門派,沒有師父,我什麼也不是。如果師父覺得需要的話,我當然願意拿出來。」
「哦……」靖和道君的神色說不清是失望還是欣慰,想了一會兒,搖頭:「還是不必了,那小子的個性,從來小心謹慎,我也為他檢查過,準備的只多不少,若是這樣還失敗,只能算他氣運不佳。再說,你也該好好為你自己結丹準備一下。為師記得,你自己煉丹術也過得去吧?」
陌天歌猶豫了一下:「徒兒的煉丹術不過爾爾。」
靖和道君卻笑:「你這丫頭也太謙虛了,我見你平日從未出去找過煉丹師代煉,就知道你煉丹術絕對超過門派中的煉丹師。你結丹之事,師父會為準備無塵丹等物,但是你要修煉到築基圓滿,卻還要十幾二十年好磨。該準備什麼,自己看著辦,若有想不下來的,只管跟為師說。」
「多謝師父。」陌天歌心懷感激。在外物之上,這個師父從來不吝嗇,無塵丹等物雖是師門自有定例,但凡築基圓滿的弟子都可以分發得到,可師父既然說給她弄來,就絕對不止一份。
靖和道君想了想,又道:「此次主峰法陣之事。你也不必盡全力,此陣為師進去探過,威力極大,雖無性命之危,卻少不得會受些傷。你如今結丹要緊。能不傷就別傷,差不多就別進了,否則得不償失。」
「知道了。」陌天歌應了下。過一會兒,又問,「師父,我要結丹。你讓我先到外面遊歷一番,那守靜師兄呢?為什麼都閉關三十多年了。結嬰之前還不用先出去?」
靖和道君正玩弄著手中的一件小法寶,聽得此話,玩味地抬頭看她:「我說,你今天怎麼好像一直在打聽那小子的事?你以前可不是那麼愛打探消息的。」
「呃……」陌天歌眼珠一轉,撇清:「師父你想太多了,那不是因為真機現在跟著他麼?若是守靜師兄能結嬰,真機的身份可是水漲船高了。」
「是嗎?」靖和道君斜眼看她。真機眼下不過築基初期,想要到中期,最起碼也還要一二十年呢,離結丹遠得很。需要一個元嬰師父麼?
「當然!」陌天歌咬死,「師父你快說!」
靖和道君漫不經心答道:「這小子什麼事都會自己搞定,其實以他的心境。結嬰並沒有問題,若不是他心有魔障。我也不會擔心……」
「魔障?」
「沒什麼。」靖和道君立刻圓了話意,「結嬰最重要的就是心魔這一關,很多人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有了心魔,導致結嬰失敗。這小子這麼急躁,顯然被魔障纏住了,所以我才擔心。」
「……」陌天歌當然聽得出來,靖和道君沒有說實話,不過此事重大,不告訴她也很正常。最重要的是,她拐彎抹角說這些,就是想看看那位守靜師兄到底有沒有對師父提及那顆丹藥的事,現在看來,師父的反應很正常,應該是沒有。另外,她提及兩位化神修士,若是日後問起,完全可以解釋那顆丹藥的材料來源。
想到此處,她找了個理由走人:「剛剛小火把藥田給燒了,我去看看秀琴她們收拾好了沒有。」
「誒?你不是要跟師父聊聊麼?這麼才說這麼兩句話就要走?」
「聊完了。」陌天歌頭都沒回,往後頭去了。
留下靖和道君一個人嘀咕:「這些孩子,一個比一個奇怪。」
發現沒事,陌天歌恢復了愉快的心情,走到明心居前,卻發現阮明珠還站著。
這個她覺得囂張跋扈的女子,此時是失魂落魄的,呆呆地看著在明心居內忙忙碌碌的侍女們,目光中滿是失落。
看到她過來,阮明珠似乎驚了一驚。
陌天歌看她好像不想打招呼,自己也就不說什麼,便要進明心居。
背後阮明珠卻忽然出聲:「陌師叔。」她的聲音裡沒有了其他情緒,聽起來可愛了許多。
陌天歌轉過身:「阮師侄,有事嗎?」
阮明珠咬著唇,猶豫了許久,開口道:「陌師叔,可願意到我的知禮齋去坐一坐?」
陌天歌怔了怔,幾乎懷疑聽錯了一仙難求。這個是阮明珠麼?聽她喚阮師侄,一點情緒也沒有,而且還帶著些微哀求地請她去坐一坐?
「陌師叔?」阮明珠又喊,哀求之意更濃,「我……她們都不跟我說話,我只想找個人說說……」
陌天歌轉頭看了看自己的院子,秀琴等人還在忙碌,弄髒了倒沒什麼,幾個小法術就可以搞定,但是剛才兩隻靈獸還踩壞了藥田,估計要一段時間處理。沉吟了一下,她鬆口:「好吧。」
阮明珠聞言一喜,起身帶路:「陌師叔,走吧。」
陌天歌跟在她身後,一邊往知禮齋走去,一邊心中警惕。雖然她不認為阮明珠能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可畢竟這是位出了名跋扈的主,什麼都敢做。
知禮齋離明心居並不遠,也是一個差不多的小院子,其中之物卻奢華得多。
阮明珠將陌天歌請進去,笨手笨腳地把她讓進小廳,請她坐下。
陌天歌見她這事做得倒是沒有半點差錯,可見還是知禮的,只是跋扈慣了,不想做而已。再看她自己也坐了,竟是連茶都沒有一杯,又有些無言。像她們這些築基修士,雖已是不食人間煙火,飲茶卻是一種習慣,更是待客之道。
「陌師叔。」坐在她面前,阮明珠低著頭,「我離開門派六十年了,所在之地又偏僻,對門派之事全不瞭解,你可否與我說說?」
陌天歌淡淡問她:「你想知道什麼?」
阮明珠抬頭看她:「比如說,你是何時進的門派,為什麼師祖要收你為徒之類的。」
陌天歌搖搖頭:「我入門已快四十年了,至於為什麼收我為徒,這些事情,你不妨去問你師祖本人。」
阮明珠望著她,神色奇異:「莫非你資質奇佳?入門之時是什麼修為?」
「一般吧,」陌天歌敷衍,「我入門之時未曾築基,入門之時得師父賜下築基丹,這才築基成功。」
「四十年……」阮明珠喃喃念著,「四十年從煉氣到築基後期……師祖,難怪……」
陌天歌看著她神情變幻,似乎內心在劇烈地掙扎,她便淡淡說道:「阮師侄,個人自有個人際遇,強求不來。」
聽得此話,阮明珠忽然失控地一拍桌,大聲道:「你就認定我不如你嗎?」
陌天歌抬頭,冷冷地望著她。
阮明珠意思到自己的態度,又連忙笑了下:「陌師叔,對不起……我……」
這位大小姐居然還會跟人道歉?陌天歌挑了下眉頭。
「沒什麼,阮師侄還說什麼?如果說完了,我就回明心居了。」
「陌師叔,別走!」阮明珠又哀求,「我、我……剛才只是一時發呆,說錯話了,別丟著我一個人……」
看著她這又可憐又難掩嫉恨的模樣,陌天歌只覺得好笑:「那你要說什麼?快點說就是。」
看她神色又和緩下來,阮明珠終於想起倒杯茶給她,手忙腳亂一陣忙活,一杯茶送到她面前:「陌師叔,喝茶。」
陌天歌點了點頭,看著茶水微微皺眉。這個大小姐,倒個茶都差點把桌子掀了,竟是連這種事也不會做。她忍不住暗暗歎氣,換了她是靖和道君,真不知道要怎麼頭疼。
「陌師叔,」阮明珠坐在她對面,低垂著頭,有氣無力地說,「我真不明白,為什麼人人都說我錯了。好,真是我錯了,那為什麼以前他們都不說我?不管我做了什麼,師祖都不說我是錯了,現在說,卻再也不肯理我了……」
她神色淒然:「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他們都不肯理我,我要怎麼辦?我在雲崗六十年,每天都想著回來,每天都等著師祖召我回來,可是卻一直沒等到。好不容易門派發出傳訊符,我回來了,他們卻不肯理我……」
說到此處,她埋頭桌面,嗚嗚哭泣。
陌天歌看了一會兒,忍不住歎氣:「阮師侄,那你有沒有想過,靠自己呢?」
阮明珠哭聲一歇。
陌天歌繼續說:「為什麼一定要師父和守靜師兄理你?你在雲崗分院,沒有人管你,沒有人苛待你,明明可以好好修煉的不是嗎?」
阮明珠抬起頭,卻是怔怔的:「他們都不理我,我修煉有什麼用?有什麼意思?」
「……」陌天歌簡直不知道要說什麼,「難道你修仙,就是為了讓別人理你嗎?」
「我……」阮明珠一臉茫然。
陌天歌又無奈又好笑,明明這女子年歲比她大了一倍不止,為什麼她有一種教育小孩的感覺?
「難道你自己一點都感覺不到修仙的樂趣?那你的人生目的是什麼?只是活著?肆意妄為?讓師父寵著你?然後等著某一天坐化?你連自己要做什麼都不知道,那你活著哪來的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