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天歌笑容頓住,望著這三位結丹修士,一言不發一仙難求。
眼前的三個人,清妙長老蹙著眉頭,清希長老面有戒備,清怡長老卻仍然帶笑,彷彿說出口的只不過是一件非常輕微的小事。
而她身邊的衛浩嵐卻是一下瞪大雙眼,吃驚不已:「長老,您說的是……」轉頭看著陌天歌,慢慢後退了一步。
面上雖然平靜,陌天歌此時腦子已是閃過無數念頭。
鍾沐靈曾說過,有他重新煉製過的藏靈佩在身上,就算裝凡人也沒什麼問題。他是已經化神了數千年的人界最頂尖的修士,照理說,便是元嬰修士也看不出來才對。
可是為什麼,區區三個結丹修士,竟能看破她的真實修為?!
那麼現在怎麼辦呢?動手?她沒有狂妄到認為自己有能力在三大結丹修士窺視之下還能全身而退,短暫的時間也不夠進虛天境。那還能怎樣?
三位結丹修士,或是面無表情,或是微笑著看著她,但目光裡都帶著一絲戒備之色。
最後,陌天歌微微一笑:「前輩好眼光,卻不知是如何看出來的?」
「葉小友你也很鎮定。」清怡長老含笑點頭,「其實,告訴你也無妨。」
一旁的清妙長老也笑了,接過話頭:「葉小友莫要亂想,這得道塔乃是我碧軒閣創派祖師建立的聖地,其中禁制重重,機關處處,連我們這些傳承它的後輩都摸不清楚。其中有一條就是,無論何人。進入此塔,一切幻術都會被修為高於他的修士看破,斂息之術從某個方面來說也是幻術。」
「原來如此……」這位碧水元君,原以為是一代人傑,如今看來,亦是不遜於紫微散人的天縱奇才了,這樣的禁制,便是她博覽群書,亦不能見過。
想到此處,陌天歌在心中暗暗告誡自己。即使她如今資質過人,又有異寶在手,亦不可小看其他修士。天下之大,奇人何其之多?哪怕天資不及她,聰明才智勝過她的也不知有多少。
「你好像一點也不害怕。」一直沒說話的清希長老開口了。她語氣冷淡,目光銳利地盯著陌天歌。
陌天歌揚眉一笑:「一開始,晚輩確實有些害怕。沒想到突然被三位前輩看破行藏。不過,三位前輩若是對晚輩不利的話,只要動動手指頭就夠了,怎還好聲好氣的呢?再說。除了隱藏修為,晚輩也沒有做對貴門派不利的事。並不心虛。」
「哦?」清怡長老頗感興趣,「那麼,你如何解釋隱藏修為的行逕呢?單單說沒有惡意,很難讓人相信啊!」
陌天歌不緊不慢:「晚輩之所以隱藏修為,其實前輩已經說出原因了。」
三位長老都露出不解的神情。
她繼續說道:「晚輩說自己三十九歲時,三位前輩都挑了一下眉頭……晚輩之所以隱藏修為,正是因為大部分人都會跟三位前輩一樣想。」
「哦?」清怡長老頓了頓,與另兩位長老互看了一眼,最後三人都收起了最後一點疑慮,「以小友的歲數。已經築基後期,確實太過驚世駭俗了,難怪能被元嬰修士收為弟子——這般人才。就算是整個天極,千年也是難出一仙難求。大宗門。終究是大宗門啊……」
她們都是混跡修仙界數百年的人精,年紀小的弟子們沒去過昆吾,可三位結丹長老肯定是見過世面的,豈不知陌天歌所言?除了扮豬吃老虎,亦有保全自身的考慮,別人若錯估了你的實力,說不定算計之時會給你留下一線生機。
看陌天歌行為處事,再聽她說話,清怡長老心中暗自感歎,即便這孩子年紀還小,處事卻穩重得很,而碧軒閣內,懂得小心處事的人竟挑不出幾個。對比起來,怎不叫人心灰?
清妙長老和清希長老,也是如此表情,釋了疑慮之後,又換上一臉沉重。她們吃驚於自己見到了一個千年難出的天才,又同樣想到碧軒閣如今的處境,另一方面,還思索,是不是該改變一下治派的方式了。
三十九歲築基後期,這對於她們來說,完全是不可想像的。她們雖居於臨海,可與昆吾有傳送陣相通,消息也不落後。在昆吾,便是百年結丹的修士,千年也出不了幾個,每出一個,都會被稱為天才。那麼三十九歲築基後期,估算一下,也許二三十年後就可以結丹了,七十歲結丹,便是天才中的天才!
可這樣天才中的天才,玄清門卻放任自流,任她獨自一人出外歷練。
反觀她們碧軒閣,別說出這樣一個天才,便是好不容易收得一個異靈根弟子,就一直小心地放在身邊,一百多年,也未曾讓其出過師門。甚至於,其他稍有前途的築基修士,都不敢放出門歷練。
三位長老默默品味了一會兒,都沒出聲。
一旁的衛浩嵐目光一直在她們之間游移,此時忍不住,上前問道:「三位長老,葉道友……當真是築基後期修為?」
清怡長老點頭:「浩嵐,此事你知道便好,莫要洩露出去,免得惹上許多麻煩。」
「……是。」衛浩嵐低聲應了一聲,而後偏過頭,看著陌天歌的目光充滿複雜的神色,最終卻只是悄無聲息地歎了口氣,轉開視線。
對於這位葉道友,她原本只是羨慕其好運,居然是天極第一數二的大宗門的弟子。但也僅僅只是如此,以她一派掌門的身份,著實不必太拘泥於此事。偏偏……此時她竟得知這葉道友如此年輕,就已是築基後期修士……這當真是比都沒得比了。
「葉小友,你如此年輕,便有這般高深的修為,為何還有一手絕頂的煉丹術呢?」清妙長老問道。
這個問題,陌天歌一瞬間便想到了答案:「不瞞三位前輩,我資質雖然也算上佳,築基後晉階卻是得到了機緣的緣故,並非天天埋頭苦修,平日便研習煉丹之術,以調劑心情。再說……我這樣的煉丹術雖然在非丹修眼中十分高明,可若是丹鼎門這樣的丹修門派一比,著實不算什麼了。」
「是嗎?」清希長老眼中仍有疑慮,「我們三人,可不是無知的井底之蛙,昔日我們也曾煉過青雲丹,那時去丹鼎門尋了一位煉丹師,據說煉丹境界已是極高了,卻也不能達到六七層的成功率。葉道友,為何你非丹修,煉丹術卻比丹鼎士還要高明呢?」
「這很簡單,」陌天歌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道,「丹鼎門雖是煉丹門派,卻並非所有人的煉丹資質都比外人高。若是單論煉丹資質,晚輩自信並不遜於他人。」為了遮掩虛天境的秘密,她只好自誇一下了,若說煉丹資質不佳,誰會相信她有一手相當不錯的煉丹術?
頓了頓,她又接著說道:「而且,三位前輩莫怪,恕晚輩說句實話。昔日丹鼎門實力鼎盛,名列七大門派,眼高於頂,恐怕不把小門派修士看在眼裡,只用普通煉丹師打發了……」
雖然心中不快,可三位長老只能承認,她說的是實情。即便她們都是結丹修士,可丹鼎門未敗落前,是相當驕傲的,便是天道宗玄清門也時常有求於他們,對他們都客客氣氣的,時間久了,他們哪裡會把小門派的結丹修士看在眼裡?
而如今的丹鼎門,經過妖獸之亂,實力大減,名列七大門派只不過是一種習慣,如今已淪為其他六大派的煉丹室。這也是丹鼎門昔日行事太高傲的緣故,否則也不會六大派心照不宣故意拖延救援時間,偏偏丹鼎門也只能吞下這個苦果。
在修仙界,做人與管理門派也是一樣的,實力出眾,儘管高傲沒關係,可若實力不夠,還是低調一些的好。若是實力出眾又低調,那就更好了。
「這麼說,葉小友正好到我們臨海,也是我們幾個老傢伙的福緣了,不然的話,一時也很難找到合適的煉丹師啊。」與清怡、清希對看一眼,清妙長老轉頭笑道。
陌天歌謙虛:「若說煉丹術,晚輩只是馬馬虎虎,昆吾若說煉丹大師,乃至煉丹宗師,亦有不少,只不過三位前輩久居臨海,少有接觸罷了。」
聽她此話,清怡長老頷首:「葉小友不驕不躁,著實該讓我門下弟子好好學學。」
清希長老臉上已經沒有了先前的冷淡,但仍是面色嚴肅地問:「葉小友,你這般出來歷練,師長能放心嗎?」
陌天歌微微詫異,揚眉:「前輩此話晚輩不甚理解,為何師長會不放心?」
清希長老道:「以你的資質,小小年紀已有築基後期修為,想來在貴派也是著重培養的天才弟子吧?難道貴派師長不怕你出外遊歷出了什麼意外?」
話不甚吉利,但清希長老的口氣甚是平和,所以陌天歌也沒介意,她淡淡笑道:「前輩不知,我玄清門乃是道門,除了修為,亦重心境。師尊常與我說,心境不夠,晉階謹慎,晚輩深以為然。若是怕出什麼意外,就不出去歷練,那麼,哪怕是一個天才弟子,也始終不能成長為優秀的修士。若是不能真正成長,即使天資再高又有何用?修仙到頭來看的是修為是境界是鬥法能力,而非靠著天資就能一路晉階元嬰。所以,便是有所折損,也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