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天歌怔怔地發著呆一仙難求。
二叔昏昏醒醒已經數次了,情況越來越糟。她知道,二叔本就身上負傷,壽元將近,這一次強行出手,傷勢爆發,壽元……被削減到所剩無幾了。
她看著昏迷中的二叔,腦中空空如也。她甚至想,就讓他們抓到吧,反正,天巧因她而死,二叔又要走了,她留著做什麼?這二十年,她重視的人,一個個都離她而去,爹、娘、天巧、二叔……她還可以剩下什麼?一個人孤零零的,成仙又怎樣?她倒寧願……寧願永遠是個凡人。
「小天……」葉江發出微弱的聲音。
陌天歌跳起來,連忙靠過去:「二叔,我在。」
葉江睜開眼,打起最後的精神:「你聽著,假如……沒人趕過來,你就……就拿出那塊通靈玉珮,抬出玄清門和守靜真人……的名頭,想來,到時江家要……要處理你,也要掂量……掂量……」
陌天歌輕輕點頭:「我知道了……」
葉江又閉上眼,低聲喃喃自語:「玄清門……離此萬里,也不知有沒有門人在此附近……」
陌天歌知道,剛才二叔發出去的萬里傳音符,便是當年葉景文送她到二叔身邊時,與爹的遺物一併交給二叔的。二叔原本只是留著以防萬一,沒想到這個萬一竟然真的派上了用場。
可她心中實在不抱什麼期望,此處離玄清門何止萬里,便是守靜真人收到傳訊,立刻讓附近的弟子前來相助。也不一定能趕得上——這麼久了,那些雲霧派修士估計已經查到了剛才鬥法的地方。
而對於守靜真人而言,當年他們本是自行離去,他肯看在爹的份上派人前來,已是極好了,盡力相救卻是未必。
何況,抬出玄清門又能怎樣?相隔如此之遠,實在無法威懾這些雲霧派門人。
不過,她並不害怕,這十年。她早就有了心理準備。要盡力地活著,但若淪落到那樣的境地,死了,也沒什麼可怕……
反正……已經沒有誰剩下了。
十數名築基修士,最終在小村外會合。
一個重傷的築基修士。一個煉氣修士,對他們來說,行蹤並不難找。
只是。當他們找到了目標,才發現並不像想像中那麼輕鬆。
等待他們的,是一座陰陽奪命陣。
一個貿然進陣的修士被打成重傷後,所有人都將目光投到領頭的中年道人身上。陌天歌若是看到,必能認出。這位就是傳道宮最常講道的清宇師叔,其實,這位師叔全名江清宇,是江家的人。
江清宇一言不發。這個陣,叫陰陽奪命這麼凶狠的名字,當然不好破,在這座陣裡,陰陽顛倒,處處危機,實是築基修士能做出的最強力的陣法。他沒想到。這個煉氣弟子的長輩,居然有如此陣法造詣,便是放到門派中。也是數一數二的。
有人叫道:「不管什麼陣,我們這麼多築基修士在一起。合力攻擊,一定能破得了!」
江清宇聽得這句話,冷哼一聲:「那我們這麼多人,就只能陪著他們一起死了!」
眾人驚訝,另一人問道:「這麼厲害?」
江清宇道:「這座陣,其實是一座簡化陣法,其原身就是乾坤絕命陣。什麼是乾坤絕命陣,不用我告訴你們吧?」
眾人面面相覷。乾坤絕命陣,他們當然聽說過,此陣乃是上古遺留下來的少數幾個大陣之一,元嬰以上修士才能佈陣,出了名的凶厲。昆吾有些門派,就是用此陣做護山大陣,其中最出名最完整的就是玄清門的那套。據說,當年昆吾南面森林裡的妖獸傾巢而出,打得昆吾眾門派措手不及,玄清門憑借此陣幾無傷亡,反倒滅殺數萬妖獸,可見其威力。
既然是乾坤絕命陣的簡化陣,就算威力只是其萬分之一,也難對付。
「不過,也不是沒辦法。」江清宇摸著鬍鬚道。
「江師兄快說,脈主還等著我們覆命呢!」
江清宇望著那幾間破屋,沉吟:「……很簡單,此陣威力雖大,消耗靈氣也大,我們用靈獸去闖陣,讓它多發動幾次,想來對方的靈石就撐不了多久了!」
昆吾南面森林中妖獸奇多,他們這些築基修士有許多豢養著靈獸,只是,好的靈獸不容易得到,也不容易養大,因此眾人聽了這辦法,都十分猶豫,竟無一人應聲。
看眾人的神色,就知道他們在想什麼,江清宇冷哼道:「既然大家都不願意,那我們就等著吧,等著他們靈石耗盡,或者是脈主親自趕來,這兩個人自然手到擒來。」
他這般說罷,眾人雖有一刻猶豫,但仍然沒人拿出靈獸,江清宇便也不再多說,只管找了個地方坐下調息。
其實,別說別人,他自己也捨不得,反正這兩個人也跑不掉,何必搭上自己辛苦養大的靈獸。
在江清宇的帶領下,這些紫霞宗雲霧山分脈的修士們,紛紛找地方打坐,等待這個陰陽奪命陣耗盡靈石一仙難求。
在這等待的時間裡,有人湊到江清宇身邊問道:「江師兄,這煉氣弟子究竟是什麼人?有這麼厲害的長輩,還敢殺江家少爺,膽子也太大了。」
江清宇睜開眼,懶懶道:「這個問題,脈主也想知道。」雖然他自己的徒弟也被殺了,不過,那徒弟實在不爭氣,他根本不心疼。
看他這麼不耐煩,那人乾笑幾句,沒再多說。
卻有別人接過話頭:「我途中遇到跟著衛師弟搜查的幾個煉氣弟子,他們說,這個葉小天,竟是個女子!」
「什麼?」他這句話引起周圍幾人的注意,有人道,「這麼說。竟是女扮男裝混入我雲霧派的?」
先前說話這人咳了一聲,提醒:「趙師弟,如今是雲霧山分脈。」
此人自知失言,連忙道:「對對,她混入我雲霧山分脈,難道是不懷好意?」
「這可就說不好了,就算不懷好意,一個煉氣弟子能做什麼?再說,這個葉小天,先前在我們雲霧山分脈也不顯眼吧?」
那位趙師弟卻道:「不顯眼?好像她現在才二十歲吧?就已經是煉氣十層了。而且還得到了築基丹,實在不比精英弟子差啊!」
「話雖如此,可這些通過仙台會進入門派的弟子,本來就堪比精英弟子,也算不得出眾。」
「這倒也是……不過。這個煉氣弟子,一向都不起眼,為什麼突然殺害江少爺?」
這句話問出來。幾人沉默。
江清宇卻是冷笑一聲:「還能如何?這葉小天周圍的煉氣弟子證明,是我那不爭氣的徒弟把人叫出去,而被殺的地方,又是根本無人來往之處。既然這葉小天是個女子。理由還用說麼?」
在場之人默然。他們雖然猜著了一點,可不敢這麼直說。江清宇是江家的人。是脈主的晚輩,被殺的江少爺的長輩,他可以直說,他們卻不行。
一片沉默,各人不再多說,休息的休息,打坐的打坐。
過了許久,江清宇突然抬頭,另外幾位築基修士,也神色大變。
只見天邊出現一道遁光。氣勢之強,絕對是結丹期的前輩!
本以為只是結丹前輩經過,卻不料這遁光漸漸降低。似乎是朝他們而來。
十幾個築基修士,紛紛站起來。彼此看了看,各自面色凝重。他們心中都在想,這道遁光是紅色的,並非脈主遁光,還會是何人前來?
答案很快揭曉,遁光往下,一個青年落在他們面前。
江清宇眉頭更是皺緊。這人的衣衫……分明是雲霧派煉氣弟子的衣著,為何卻有結丹修士的氣勢?
但這念頭只是一閃而過,因為,這青年已經往他們看過來,眼中一片冰冷。
江清宇等人互相看了看,終是向此人行禮:「見過前輩。」
這青年受了他們的禮,卻沒看他們,而是望著破屋外的陣法自言自語:「陰陽奪命陣,真沒想到能在這裡看見,這葉江不愧是葉海的同胞兄弟,還真有點本事。」
他說話之時,築基修士中有人驚呼一聲,失聲道:「你……你不是那個……」
青年轉過頭來,冷冷地望向那個出聲之人。
江清宇知道這個同門得罪了眼前的結丹前輩,連忙道:「前輩恕罪,我等是紫霞宗雲霧山弟子,敢問您是……」
青年哼了一聲,卻不答話,仍是望著先前出聲那人:「徐師伯,看來你已認出我了。」
眾人紛紛望向其中一位四十來歲的修士。那位趙師弟低聲問:「徐師兄,這位前輩是……」
這位徐師伯看了看不遠處的青年,見他沒有阻攔之意,便低聲回道:「我曾在羅師弟的丹室見過這位前輩,但那時只是位普通煉氣弟子……」
聞聽此言,眾人紛紛色變。看這氣勢,這位前輩是結丹修士不假,若是徐師兄所說不錯,那麼此人就是假扮煉氣弟子藏身雲霧派……能讓一個結丹修士圖謀的,究竟是什麼?
最後仍是江清宇出列,恭聲道:「這位前輩,未知您到來,有何指教?」
「指教?」青年輕輕一笑,沒有與他客氣,淡淡道,「這裡面兩個人,我要了。」
江清宇一怔:「前輩,此中有我雲霧山叛徒,乃是脈主親自下的令,這……」
「怎麼,不願意?」青年一拂袖,一股威壓頓時向他們壓來。
結丹修士的威壓,又豈是他們承受得住的,頓時有人「登登登」後退數步,臉色蒼白。
青年冷聲道:「我本不需你們同意,不過告知一聲。看在數年同門的份上,今日不取你們性命,滾吧!」
感謝coom和離硯兩位同學的打賞。這下大家都知道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