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心的時候大家都一樣的樂呵,煩惱的時候便各自煩惱重生之再璀璨。李瑾瑜煩惱的是如何跟老崔家的親戚們交代,順便慶幸著自己的弟弟妹妹都還算爭氣,沒趕著來給她找不痛快。
遠在崔燦的煩惱隨著法國科考隊要來的消息出現了升級狀態,不過轉過一時半會兒也解決不了,先安心度日吧,時間還早呢!不過眼看過了元旦,就是2001年了。
消失了一兩個月的程向東同學邀請她吃飯,說是都在外地,元旦節一塊兒吃頓好的打打牙祭。對於吃,崔燦永遠無法抗拒,收到消息便整理了一下等著程向東過來接她。傳說是個楚西人在上海的聚會,雖然咱身材樣貌不是一流的,好歹也得給自己掙點面子不是?
牛仔褲配上黑色毛衣,外面一件中長款的襖子,再搭上一條深淺咖啡色相間的格子圍巾,進可攻退可守,室內外各種聚會統統能招架住。
可下車一看,一家西餐廳,崔燦就有點鬱悶了。自從打法國回來之後,她對西餐就談不上什麼熱愛了,而且不是大聚會麼?很難想像一幫子楚西人端著酒杯在西餐廳大聲呼喝的樣子。跟著程向東走進去,被引到了一個雙人位的小餐桌,崔燦臉色就不那麼好看了:「師兄,不是說是個楚西人在上海的大聚會麼?」
「哦,說是還有別的事,聚會臨時取消了。下次再聚的時候我再叫你吧。」程向東看著崔燦微微一笑,眼鏡後面的目光溫和帶著寵溺,那口氣,完全就是把崔燦當做一個貪玩的孩子一樣。
這時候翻臉走人似乎不太好,崔燦忍了一下,還是說道:「那師兄怎麼不早說啊?害我期待了幾天。」期待倒是真的,不過有沒有那麼強烈的程度就只有崔燦自己知道了。
程向東笑容不變,把菜單往她面前推了推:「先看看想吃什麼。別客氣,你師兄我荷包還是挺鼓的,歡迎你來宰。」
「唉!」沒接菜單。崔燦歎了口氣:「咱們能換個其他的餐廳不?我不愛吃西餐。」
這話一說,程向東眼神閃爍了一下。微微有點狼狽。自從上次對崔燦隱約表白過之後,他覺得崔燦應該是聽懂了自己的意思,既然她沒有拒絕,那麼說明自己還是有一定希望的。
就程向東目前掌握的信息來看,崔燦身邊沒有出現任何比較有吸引力的男性。對於自己的身材相貌氣質等等一系列條件,他還是非常自信的。崔燦麼,畢竟還只能算是個孩子,小姑娘嘛。花點心思哄哄不就行了。至於崔燦的心智比較成熟這點,程向東自動開啟了屏蔽功能。
寒冷的夜晚,西餐。音樂這幾個因素構成的詞語唯有浪漫,程向東本想把這事跟崔燦挑明,誰知上來人家就不接招,由不得心裡開始打鼓。
看程向東不說話,崔燦有點奇怪。問:「程師兄比較喜歡吃西餐是嗎?那也無所謂,本來元旦這幾天位置就不好找,我還是不挑剔了。」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程向東聽崔燦這話。總覺得是在說自己是有預謀地定了這家餐廳的位置,臉上不由發起燙來。隨即又在心裡警告自己。也不是二十出頭的毛頭小伙子了,怎麼還毛毛躁躁的?
看來程向東確實比較喜歡吃西餐,算了,客隨主便吧。崔燦打開餐單,點了幾個自己喜歡吃的菜,又把餐單還給程向東。
略微調整了一下心情,程向東也緩過神來,接過餐單點了菜,讓服務員下去了重生之再璀璨。看向對面的崔燦,長髮披肩,面似滿月,一條咖啡色圍巾隨意披在黑色毛衣上,顯出幾分高雅,可臉上又略帶幾分稚氣,心裡不由生出幾分讚歎。即使妹子程小西容貌上比崔燦出色不少,可打扮氣質上差的就不止一點半點,也難怪東方文辰那小子會看上崔燦。
於是兩人聊著聊著,不覺又聊到了程小西和東方文辰的話題上,程向東剛開口說了一句:「當時程小西和東方文辰的事,其實家裡都知道,可沒想到最後鬧成那麼個結局。」
崔燦一聽,心情就壞了,想也沒想就回了一句:「事情的開頭和結局總會有一定的落差,不然怎麼人家感歎『人生若只如初見』呢?」
看著程向東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崔燦又覺得自己這話有點過分,想要園個場,又放緩了語氣問道:「程師兄年紀一把了,這樣的小事肯定看得比我們更多。」
程向東也有點懊惱不該扯到這個上面,打著哈哈說:「我們那個時候哪有小西的膽子大?就算有這樣的事也是偷偷摸摸的,還敢讓家裡知道?」
崔燦微微一笑:「這麼說來,程師兄也有過年少輕狂的往事了?」
聽見這話,程向東竟失神了片刻,眼前掠過了那一地的楓葉,那雙滿含秋水的大眼,還有她銀鈴般的笑聲……
等等,這不是恍惚,確實是有人在笑,而且笑聲如此熟悉。崔燦皺起了眉,照說這樣比較高檔的餐廳裡是不會有這樣肆無忌憚的大笑,她回頭看了一眼,笑聲是從跟他們隔了幾個位置的一扇小隔間裡傳來,低聲咕隆了一句:「笑得真好聽。」誰知程向東竟雙眼發直地接了句:「一直都是這樣。」
說一出口程向東就回過神來,無視崔燦打量的目光,招手叫來服務員:「我們的菜還有多久上啊?」
一頓飯倒是吃得平平靜靜,不過顯然程向東有點心不在焉的,崔燦也沒興趣去打聽人家的事,那是另外一個故事了。吃過飯,崔燦說還早,拒絕了程向東的相送,自己搭上公車回學校。
雖然是元旦假期,車上人也挺多,擠到中間剛找了個空隙,還沒抓著什麼呢,車就開動了。崔燦一時沒注意,隨著車子往後倒去,正想著今天要出醜了,身後伸出一隻手扶住了她。
回頭一看,心裡說不出的怪異,是有過幾面之緣的陳兵。
他一身咖啡色的半長毛呢大衣,隱約露出裡面黑色高領羊毛衫,崔燦突兀地浮上「跟我今天的配色一樣」的想法,自己都覺得怪異,壓了下去,對他說了聲謝謝。
他皺著眉頭,顯然心情不是很好,還是開口對崔燦說了聲:「小心點。」
這是怎麼了,怎麼到哪裡都能遇上?三峽的遊船,fd門口的街道,杭州的小餐館,甚至是八百年也難得坐一次的公交車上。
兩人心中同時浮現了這樣的想法,互相看了對方一眼,目光碰個正著。
崔燦做賊心虛地收回目光,看向車窗外倒過的風景。感覺陳兵盯了自己一會兒,也收回了目光,暗暗鬆了口氣。
姐這是怎麼了?你妹,看就看,還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崔燦有點惱怒,似乎跟自己賭氣似的,又回頭看向陳兵。
車內很擠,陳兵拉著車上的吊環,側臉在車窗外的流光中一時清晰,一時模糊。幾次碰面,都是匆匆而過,崔燦真還沒好好打量過這位陳總的相貌,側面看來,他的鼻樑挺高,按相面的說法是山根高,表示祖上有餘財,受祖蔭。眼睛挺大,至少崔燦覺得比自己大得多,黝黑的瞳仁顯得眼睛非常有神。眉毛濃而粗,表示這是個非常有主見的人。嘴唇挺薄,按崔燦的相面法,這是比較薄情的象徵。
看了半天,五官綜合起來,這人當得上相貌堂堂四個字,挺直的背脊表示他受到過良好的教養。崔燦看著歎了口氣,這怎麼看都只能劃分到強受的類別裡,就是不知道什麼樣的小攻才能攻得下來,一定要花費很多很多精力的吧?
崔燦偏著頭越想越歪,陳兵感受到她的目光,微微有點詫異。這叫崔燦的女孩前幾次都沒正眼看過自己,今天倒是盯著看,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飾的欣賞。作為一個男人,被異性如此注視,還是非常滿足虛榮心的,總比那些花癡般讓人厭惡的目光好。不過他不明白的是,怎麼她看著看著,竟然露出一副有點擔心又有點憂傷的表情來。
不動聲色地藉著車窗的反光打量了一下自己,沒有什麼不太妥當的地方,難道這女孩是從自己身上想到了別的什麼人麼?心裡暗暗失笑,果然跟陳麗一樣,都是看著電視劇就可以哭掉一盒紙巾的小女孩。
突然公交車一個急剎,看著崔燦還在失神的樣子,陳兵叫了聲「小心!」伸出手來預備接住站不穩的崔燦,誰知崔燦只是隨著車子的動作擺了一下,站得穩穩的。
開玩笑,前世在省城讀中專,那裡的公交車師傅可以把公車開成漂移,這算個啥?剛上車是還沒找到支撐點,這都把自己吊好了,還能出什麼事?
車子繼續前進,司機大聲用方言罵了句什麼,大概是前面有輛車突然提速,從公交車面前轉彎,把師傅嚇了一跳。師傅的罵聲和人們突然響起的議論聲裡,陳兵伸出的手顯得特別突兀,崔燦笑了笑,說了聲:「謝謝!」
誰知陳兵板著臉回過頭,理也不理。
喲,這位還拽上啦?姐從來沒有熱臉貼冷屁股的愛好。崔燦自嘲地笑了一下,轉過頭看向窗外,腳下悄悄往旁邊移了兩步,拉開自己和陳兵的距離。
斑駁的燈光裡,陳兵覺得有點窘,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微微發紅的耳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