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很快就過去了,不管洛京裡如何流傳顏家兄妹被父親不容於家而另居別處之事,顏容他們幾個倒是自得其樂得很容顏有惑。
二月二,龍抬頭。
這一天和以前的每一天差不多,同樣的日出同樣的晴朗,但上朝的官員們卻得到了八皇子選妃的最後結果。
「奉天承運……閻家女吾喜賢良淑德,可為八皇子瑜景之良配……待其及笄後擇日納為正妃……」
二月的上半月就在人們的議論聲中過去,轉眼就到了下半月。
顏容卻沒有多管八皇子納妃之事。她要忙的事情多著呢。
「阿容,你又要出去?」顏寰一身是汗地從屋裡衝出來,「農莊裡有什麼讓你如此感興趣?怎麼三天兩頭往那裡跑?」
「大哥,你不打算回國子監學習了嗎?天天練武可不行,想做將軍必得天文地理史學政治等等樣樣皆通才可,光是武藝高強,那不過是一介武夫而已!」顏容避而不答。
「不去了,那些東西會有專人教我,我自己也看書。」顏寰一邊擦著還不斷滴落的汗水一邊說,「你到底有什麼事情不能讓大哥知道的?難道還擔心大哥不能保密嗎?」
顏容夾著馬繞了顏寰一圈:「大哥,雨水過了就到驚蟄,而過了驚蟄就到春分了,而農人們也應該準備耕種田地了,你不會不知道吧?」
「知道啊,難道我們田莊出了什麼事?」顏寰低頭看一下自己身上,「你等等我,我換身衣服就出來和你一起去!」
顏容驅馬擋在他面前:「田莊沒事,是你小妹我對田里的農事感興趣,想要去學習學習!」
「學農事做什麼?讓信得過的管事們去管就行了,有時間不如學些別的。」顏寰愣住。他怎麼也想不到會是這個原因。在他身邊的朋友裡,沒聽過哪個特別去學習農事的,更別說是家中的姐妹們對這個有興趣。
「大哥,行軍打仗是不是有一句話叫做『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顏容微笑地看著馬前之人,「既然大哥想要做將軍。你妹妹我當然不會讓你做個餓肚子的將軍!」
顏寰看著騎在馬上,沐浴在朝陽裡的小妹。臉上笑容堪比此時的朝陽:「阿容,你放心,我會努力的!糧草之事,我們拿錢出來準備著就行了,不用你親自去學來種。」
一人之力種出來的最多幾畝地,總不可能只準備他一人的糧食而不顧三軍吧?拿錢去收購不是更實際?
「大哥,我是想研究一下能不能增加產量。」顏容雙腿一夾馬肚子,「走啦,你按你自己的計劃學習吧。」
顏寰看著馬兒轉過門口才轉身回屋。自此練功學習的效率就更高了。
就在顏容出府不久,東三街宅子正門大開,八皇子吉瑜景一騎當先,帶著一干護衛屬下騎馬進去。他一下馬就問道:「阿寰幾兄妹都在做什麼?」
「回殿下話。大郎在外書房看書,宛娘去了女院,容娘去田莊了。」
「阿容去哪個田莊?」
「回殿下話,小人不知。」
吉瑜景大步走到外書房:「阿寰,你用過早飯了沒?」
「沒有,等你來一起用。」顏寰站起來,回答完就順道吩咐下去擺桌。
「等我?你怎麼不和你家妹妹們一起用?」吉瑜景狀似隨意地問,但天知道他對這些話的答案在意極了。
「除了每晚固定一起用晚飯,每天都是各忙各事。」顏寰在盤裡洗了手,一邊抹手一邊坐到桌前。「早上各有各事。現在更是免了晨昏定醒,個個都像飛出籠子的鳥兒了。哪裡還見得到她們呀。」
「哦,她們都忙些什麼?」吉瑜景伸手立起筷子,耳朵卻豎得高高的。
「阿宛還正常點,都是忙功課、學習之類,阿容就怪了,早前還天天窩在房間裡說是要製藥,一轉眼就見天往田莊裡跑,說是想學農事呢!」
顏容要增加產量的事,顏寰覺得那是她的理想,在事情還未成功之前,就不用說了。
卻說顏宛這天和平常一樣到了女院,剛剛在自己的位置坐下來,便聽身旁邊一同窗說道:「顏宛,和我們說說你這洛京才女之名是怎麼得來的?」
顏宛莫名其妙,什麼洛京才名,她哪裡知道是怎麼回事?
她只是望著說話的少女,用眼神表達她的疑惑。
出聲質問她的是李大學士家的嫡孫女,李家也是勳貴之家,這些年來跟在竇家身後發展得很快,顏宛還是顏大將軍家嫡長女之時還有與之相持的地位,但她們都知道她沒了母親,父親又不疼,而且還宣佈脫離父女關係,所以顏宛在學裡是貴族女子排斥,平民女子遠避,幾乎算是獨行俠了。
「看什麼看?」李菲菲一見顏宛似水般的雙眼純淨望來的眼神就氣不打一處來容顏有惑。她顏宛要不是有這副好皮囊能得那所謂的洛京才女之名嗎?都是那些好色男子亂評,怎麼就不直接說她是「洛京最美啞娘」?那樣還名副其實一點。
「李菲菲,阿宛難道不是洛京人嗎?阿宛難道不是才女嗎?就說琴棋書畫,我們這一級的同窗哪個及得上她?就是六藝大比,人也拿到了書、畫兩項頭名,哪點不才了?」女子的六藝和男子的六藝是不同的,男子是禮、樂、射、御、書,而女子卻是琴、棋、書、畫、禮、女紅。得了頭名的也同樣能得到宮裡皇后或貴妃的接見。
顏宛看過去,為自己說話的人又是任菲菲,她是國子監男院那邊虛空先生的女兒,身為先生的女兒,她對那些高官子女並沒有很深的階級觀,也就造成她性格直率敢說敢做,只和自己喜歡的人交往。
「謝謝你,任菲菲!」顏宛張口,聲音很有些絲啞。像是被沙紙磨過。
任菲菲不在意的擺手:「不用謝啦,這又不是什麼大事!」她一向看李菲菲那個與自己同名的人不喜,不但驕傲無禮還勢利眼。
「你,你能說話了?!」李菲菲卻像是見了鬼一樣指著顏宛,聲音都哆嗦了。
顏宛輕佻了下眉:「我能說話怎麼了,你為什麼那麼緊張?」
李菲菲本來就是個膽子不大的人。她本來不會找顏宛的麻煩,對方再怎麼不得父親寵愛。卻也是有個與八殿下親密如兄弟般的長兄護著,可就因為她講不出話,看著性子又好,才覺得她不會回家告狀,就大著膽子找碴,不願讓她在級裡搶了風頭。
顏宛眉頭挑得更高了:「我本來就能說話,只是前些時候嗓子暫時啞了而已。」
卻不知道就在她說第一句話時這間課室裡就安靜下來了,就是那些沒有聽到第一句的也跟著別人閉了嘴,然後。都聽到了第二句話。
「阿宛,你的嗓子好了?!」任菲菲衝到她面前,大半身子撲在她前面的桌上,「太好了。不管是你用的小鏡子還是玻璃鎮紙都好特別,我一早就有興趣了,可惜和你說話太難!哎,能說了就好,以後咱一起坐啊!」
顏宛看著飛快在自己旁邊落座的少女,微笑起來。
任菲菲擺好自己的東西一轉頭,就見到她這個發自內心的笑。揉了下眼,她不可思議地叫:「阿宛,你本來就是才女了,容貌又是一等一的。啞的時候就已經夠遭人妒忌了。現在恢復了聲音,更是不讓我們這些普通女子活了!」
李菲菲怎麼也想不到今天會因為她的幾句話把顏宛恢復聲音的事情捅出來。看著圍上去的同窗,她心裡恨得不行。
顏宛的那些同窗早對她好奇得不得了,以前是礙於交流不便,現在沒了這道牆,就都撲上去問東問西,都想在第一時間得到第一手消息。
「顏容,顏將軍對你們真的不好嗎?」
「顏容,你們真的是被趕出家門的嗎?」
「顏容,你大哥是從族裡被趕出門的?那現在還算是顏家的嫡子嗎?真的讓位給那個外室子了嗎?」
顏容原來在這女院的課室裡是安靜而孤獨的,她也漸漸習慣,現在突然之間被那麼多人問問題,吵得她只覺得週身都是嗡嗡叫的蒼蠅,頭昏眼花腦子也亂。
「吵什麼?課時開始了!」先生站在門口,看著鐘響後還吵鬧的學生,頓時氣了。
被他一吼,大家才想起這是在學裡,而且是先生講課的時間。
顏宛終於鬆了一口氣,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對打斷那些人的先生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
雲姑姑?
雲穎宴的名在女院裡很響,知道的人非常多,但卻不代表每個人都認識這個人。這不,當她真正站在這個課室前面時,大多數人並不知道她是誰。
「今日上午的寫字課由我給你們上,現在你們都先寫一篇子交上來,五言或七言詩即可。」
二三十個字,很快就能寫完。
顏宛坐在靠後的位置,這兩年來她一直都得到雲姑姑的指點,字的進步飛快,不名也得不到字這一藝的頭名。現在見到先生來自己的課室講課,心裡也很高興,她抿著嘴笑起來,低頭開始認真寫著。
雲穎宴從第一桌第一人開始,一個個評說她們的字,指出各自需要努力的方向。到顏容那裡時,她被這首詩吸引了,看了又看,後來又不自覺地念出來。
雲想衣裳花想容
春風拂檻露華濃
若非群玉山頭見
會向瑤台月下逢
噗嗤!課室裡卻有一聲偷笑聲。
「這位學子,不妨起來說說這詩有什麼好笑的?」雲穎宴溫柔地笑問。
李菲菲站起來:「先生,顏宛同窗這詩是不錯,可若以此比喻先生的美,那馬屁也拍得太響了吧?」
李菲菲的家世,讓她有幸成為在座的認識雲穎宴的人之一。
雲穎宴的表情十分溫柔美好,但心裡卻惱怒萬分。只是,她怎麼能和個小孩子計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