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五把粟廣帶上他們那船,卻見白女一言不發地站在船頭容顏有惑。她直視著翻湧的海浪,彷彿激射起幾十米高的浪在她眼裡就是全部。
「白前輩!」粟廣上見抱了拳,見了晚輩禮。但白女一眼也沒有看他,他知道自己甚至沒有得到一點點注意力。
這是怎麼了?
「阿容呢?」留下的幾個人除了顏容,此時都站在船頭。粟廣問完這話,轉眼向海嘯處。
「阿容在島上。」黑五苦笑著,「從昨晚開始,浪漸漸大起來。我們決定把東西都轉移到船上,所有人撤離。但整個島都找遍了也沒見她。」
就是因為沒有見到她,他們這些做好了離開準備的人才都不願意離去。
但是不離去又能怎麼樣呢?此刻島上到處都是幾浪,這一點預兆也沒有的海嘯像是盯上目標的狼一般就只看準了這個島。在這樣的風浪裡,她但凡還清醒都會知道要逃生出來的吧?
「我們每個時辰都派人出去找,兩艘船繞著海一圈又一圈,但都沒有找到容弟。」余常傑拚命壓抑著情緒。做為大哥,他護不了自己的兄弟!可笑前些天還因為功夫長進而心裡竊喜!
「海嘯什麼時候開始的?」粟廣臉色還算平靜。甚至比羅涯他們還要平靜。
「昨晚子時左右開始,那時只是浪大一些。半個時辰後漸漸大了起來,白前輩通知我們就開始做離島準備。直到丑時正適離島都沒見到他。」余常傑急了一晚上又一早,和其他幾人一樣都是滴水未進,嗓子啞得很。
粟廣皺緊眉頭:「我去看看。」
黑五伸手一把拉住他。
「放手!」海嘯時是很危險沒錯,但他有他的路子。
「我和你一起去。」黑五拉他不是要阻止,而是讓他稍等。只見他對粟廣說完這句就轉頭對白女道,「前輩,他們幾個就先拜託您幫忙看著了。」
白女還沒來得及說話,連翹、余常傑、余常勇還有黑六都跳起來:「不,我們不要留下。我們也要去找!」
「添亂!」卻是白女喝斥。她伸手點了余常勇和黑六的昏睡穴,連翹和余常傑的功夫畢竟比那兩人高些,白女又是後面才想出手,竟然被他們躲過去。
「不要點我們!」
連翹紅了眼,卻沉默了下來。余常傑握緊拳頭,他從小就一路順風順水,事實上也比大多數同齡人聰明。而昨天之前他有多為自己的天才而自傲,現在就有多麼痛恨自己優越感太強而沒有努力練功。以至於現在不能跟去找人。他是兄長,照顧年小的弟妹是他的責任,連翹是貼身大丫鬟,必要的時候甚至要以身護主,但現在他們都使不上力,心裡的煎熬越來越甚。
白女看兩人安靜下來,也不管他們是不是憋紅了臉,只對粟廣說:「一定把她帶回來!」
粟廣點頭便離開。
大家找了那麼久也沒有找到,那個被海嘯轟炸了半晚一早的小島此時已經沉在海裡。什麼也看不到。白女、連翹和余常傑就算心裡知道能找到人的希望不大,但聽到他這樣說,還是忍不住在眼裡閃過陣陣期待。
「五哥。你在右邊找,繞一圈回來!」在衝過一道翻滾的浪潮後,粟廣不給黑五反應的時間,說完就轉身往反方向而去。
黑五以為兩人是合作轉圈這樣一路找進去,卻不知粟廣在離開他視線範圍後側身一衝,撞過道道浪圈直衝進中心點!
卻說顏容那天回來見那幾個少年玩得熱鬧便想先去看看師傅白女,可因為白女似乎正在閉關,她便回了房間躲進空間裡。在空間裡最主要做的事情當然是修煉,因為時間差。她在這裡修煉就是開了最強大的外掛作弊。
這一次入定,雖然在法瑞看來她面上和以前相同:表情平靜,週身祥和。法瑞每次都在她床頭的花瓶裡陪著一起修煉,就連五蛇也很乖地盤在窗台外面,靜靜等待撿些她修煉之時不能完全轉化的能量。
但誰來告訴她為什麼這次在空間裡揮霍完意念力後的入定。身體各處吸收的能量走進識海裡,一點點增加時竟然不像以往那樣和緩綿長而是波浪式前進?
不對,太不對了容顏有惑!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她著急地想要停下來,但以往運轉良好收放自如的開關此時卻完全失去了效力!
痛,痛到到全身痛到骨髓痛進靈魂!
於是。時間的流逝,她不再有感覺。疼痛彷彿漫長成永遠,又像是一切才剛開始。那翻滾的水花就是她全部心情,那一跳一跳的疼痛就是她所有感覺。
當疼痛從小到大時,她是越來越難受,覺得自己快要死掉;但當它又從大到小時,也許因為看到折磨結束的希望,那痛苦也就能忍受了。
最後,她腦子裡的意念力像是燒好了熄掉火似的不再起水花,但裡面卻不平靜,絲絲暗流迴環流淌。可是有了剛才那種大大小小的痛做對比,她覺得現在這種流動的感覺並不壞。
疼痛不再,她的心神也能分出一些來做其他事了。此時的她對於自己剛暴動過的意念力好奇得很,忍不住研究起來。
卻見一個比意念力凝綢些的小寶寶樣的事物出現在那裡,肉乎乎地可人得不得了。
人們看到可愛的東西總是想要逗一逗的,她當然也想摸一摸捏一捏戳一戳。而事實上,她真的這麼做了!
摸一下小肥手,哈哈,肉肉的手感好好!再捏捏小胖臉,哈哈哈,皺起小眉毛了!再戳戳小額頭,哈哈——啊?為什麼感覺這些反應都那麼熟悉?!
自己捭上好像被摸了一下,臉上也好像真的被捏了,而額頭上被戳時,自己的腦袋真的向後仰起!
怎麼會這樣?難道她對裡面那個小人做什麼都會反應在自己身上?還是說,裡面那個小人就是她自己的折射?
這是上帝視角吧?
她的腦子竟然在這種情況下還能跑火車。
五條蛇也變小爬上窗台,顏容讓它們進來後,便飛射過來搶佔她身上還空著的地方,結果就是手上纏兩條,脖子上兩條首尾相連,還有一條竟然在跟法瑞搶地盤,兩隻差點在她手掌上打起來。
「阿容,這是怎麼回事?」法瑞當先開口問,「我怎麼突然聯繫不到你了,而且整個空間都感覺不到你!」
她知道自己讓這些寵們擔心了。雖然主寵的身份是不對等的,但他一向把它們當同伴,想到上次在荒島上的探險嚇到它們,這才沒幾天又發生一次,便覺得內疚起來。
可在她準備開口說話的時候,突然感覺到空間裡多了些什麼。
空間是私有物品,與個人的靈魂綁定,只要她的靈魂還在,並且沒有被人控制住,空間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此時她雖然好奇,卻並不覺得需要多著急。
想著也許到了出去吃飯的時候,還要先見見師傅,不能太過邋遢。她在站起來後先撫平身上的衣服,又檢查了一下頭髮,才帶著寵們開門出去。
那異常發生之地卻是她院子前面那片初進空間時到達的草地。剛開了院門,就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粟廣正四下打量周圍的景色,聽到聲音轉頭看去,就見一個女孩子正倚在竹條紮成的籬笆門口,大眼水靈氤氳地看著自己。她身後的院中有棵綠樹,最顯眼的卻是一片綠油油的青菜地和身後幾間茅草房!
還有最後那一分,只因為他剛剛見到她如此不同的一面而有些不適應才扣去的!
捧成天才,他以前有多自覺比大多數同齡人強大的優越感,現在就有多無力唾罵自己。如果他更加努力一些,是不是就能更厲害點,是不是就能在找人的時候多幫上一點忙?
黑六和余常勇卻是早就被黑五點了暈穴睡了過去。他們跟著從昨晚緊張到現在,本來就不強的身體已經受不了了。
「我會的!」粟廣像是去隔壁接人一般應得輕巧而自然。
粟廣和黑五翩然離去,兩人撞進沸騰的海浪裡,轉眼不見了蹤影。
黑五一愣,以為他急著找人,想想這樣找也很有道理,這樣一圈圈找進去,總能在其中一處找到阿容吧?
但這次在在空間的土地上折騰完她為數不多的意念力之後的入定,卻和以往都不太相同。
她的腦海隨著那一波一波的震動一跳一跳地刺痛!
與平日不同,肯定是出問題了!
隨著意念力量的恢復,腦海裡翻湧得更厲害了,就像被放在烈火上的開水船滾出大朵大朵的浪花來。
她早已感覺不到空間感覺到不息草感覺不到五蛇,所有的心神全都隨著翻滾的水花升起,落下,再升起,再落下……
在她以為自己會一直這樣永遠止境地痛下去時,那瘋湧進來的意念力緩了下來。煮水的火從烈火變成大火,再漸漸變成中火。
火漸小,水花漸少。
豈止不壞?那意念力此時就像是剛上桌的絲滑巧克力一般,竟然帶給她溫暖的柔軟的感受。
卻見那如水船變得濃綢的意念力裡,絲絲縷縷地繚繞成一個更凝實的樣子——竟然像個小人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