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這天,顏府裡燃起很多禮花,比附近人家的都多容顏有惑。
這也是顏容在這個時空裡過的第一個年。然而,她心裡除了對再次得到生命的感恩之外,並無太多興奮。因為,她正跟著連氏還有顏宛這三口看著顏飛毅柳姨娘顏宥那三口秀甜蜜!
「還好大哥不能來!」顏容用手語對顏宛說。
「嗯,大哥若是來了,一定會很難過的。」顏宛看了一眼發呆的連氏,又看看那邊說笑著的三人,「爹爹以前對大哥挺好,對我也還行,就是對你沒有好臉色。我那時候還以為他重難輕女!」
這句話的意思太過複雜,顏宛比劃了很久才讓人明白了。這樣難以溝通不禁又喚醒了她心裡的悲傷難過,一時間看著連氏發呆的側臉沉默了。
顏容沒有在意,她看到自己院裡的小丫鬟桂枝在外面給她使了個眼色。
「我先去更衣。」顏容站起來。
「要不要我陪你?」顏宛也要跟。
「娘親才需要你陪。」顏容看了看這邊那麼大動靜也沒有引起顏飛毅的注意,不禁更為自家娘親心疼。
迎春和連翹跟著她出來,顏容往淨房而去,桂枝在半道跟上。最後在淨房裡,桂枝和迎春跟了進去,連翹在外面等著。
「容娘,剛才柳姨娘那邊的蕪草過來說,她在她們院裡看到一個黑衣人的身影,只一眼就不見人了。奴細問了身形,她說剛好在煙花燃起的剎那看到那人挺高大,似乎是個男子!」桂枝小聲稟報。
「你做得很好。該給的賞錢給了嗎?」顏容輕聲問。
「給了。」桂枝雖然知道這裡除了自己三人沒有別人,還是忍不住看了看周圍,「她開始還不想收,說只想讓您在合適的時候把她調離那裡,那裡晚上經常有些奇怪的聲音,大家都說像是在鬧鬼!不過奴還是把賞錢給了她,也同意幫她把話帶到。但也說了容娘您不當家,若是幫不上忙請她別太失望。」
顏容讚賞道:「你做得真不錯。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倒想得挺周到。」
「不敢當容娘稱讚!」桂枝摸著自己頭上的丫髻,嘴巴咧得老大,笑得傻傻的容顏有惑。
「迎春,給雙倍賞錢!」她吩咐完後又看著小丫鬟,「賞錢給多少你都收著,別擔心給了賞錢就把功勞抹了,咱不幹這種事!」
「是!」桂枝樂得眼都瞇成一條縫兒,「奴以後一定更努力為容娘您做事!」
出了淨房,打發走桂枝,顏容想了片刻,叫來連翹:「去問一下豐叔晚上有沒有見過形跡可疑的人出現。」
「就這樣?」連翹不解地問。沒頭沒尾的,顏豐會知道她家娘子在說什麼?
「嗯。」顏容還沉浸在思緒裡。顏宥所能夠肖想的也不過是顏飛毅的財產和人脈,若是為了這個,姐姐和自己都擋不著他的道,而大哥在腿傷完全治癒之前,暫時應該不會有危險。那麼,她還有所動作,為的又是什麼呢?
回到暖閣裡,撲面而來的熱氣讓她的腦袋發暈,本來就沒有太多線索供她推理,現在更是想不出來了。
「怎麼去了這麼久?」顏宛擔心地問。
「順便透了一會兒氣。」她把外套脫下來遞給迎春,看向仍然木木的連氏,「娘親一直這樣?」
「是啊。」顏宛點頭,皺眉垂嘴,一臉苦相。
「快過子時了吧?」顏容說著打了個哈欠,拿了小杌子坐在連氏腿邊,趴在她的膝蓋上抱著她直搖,「娘親!娘親!」
連氏看著煙花閃爍,她只覺得美麗的煙火如同自己曾經的幸福般瞬間即逝。然後她什麼也不想,腦袋裡一片空白。心裡既沒有悲傷也沒有快樂,不想著從前也不想眼前,不聽不看不聞。
突然身體被搖動,雙眼慢慢恢復焦距,便見一個黑漆漆的小腦袋挽著的單髻,上面插著枝白珍珠攢成的珠串,隨著腦袋在自己的膝頭上一拱一拱而閃爍著。
這麼淘氣的孩子,除了小女兒還會有誰?
「阿容?」她的聲音沙啞。
「娘親,喝點水吧!」顏容接過海棠手裡的茶遞給連氏,看她喝了幾大口才說,「娘親,人家好睏啊,讓我睡一會兒好不好?」
看著又把臉窩在自己膝上的小女兒,連氏憐愛地拍拍她的頭,便轉身和大女兒說話。她恢復了生氣的臉龐讓兩個孩子及她們的丫鬟們都鬆了一口氣。
顏容是真的困了,她閉上眼想著剛才的事就迷糊了過去,到了子時被連氏叫醒,扶著發麻的臉吃了兩個餃子就告辭走了,並且還把連氏和顏宛都拉到自己院裡一起睡,美其名曰要和她們一起過年!
剛才睡著的時候突然才想到,柳姨娘幫兒子除了拌腳石,但她自己的卻還立在那裡呢——自己的母親連氏,可不就是她上位的最大敵人嗎?
顏容的床夠大,但三個人一起擠還是讓人睡得很累。一大早起來,她們洗漱後就跟著連氏去主院。在那裡他們都得了三個豐厚的大紅包,一個是連氏給的,一個是顏飛毅,還有一個卻是被人遺望的老祖母!連氏忙著準備出行的東西,姐妹倆就去青鴻居裡看大哥然後再出門。大年初一一大早要先去宗祠拜了先人牌位,與族人們一同用新年的第一頓既非早飯又非午飯的早午飯後才能回家。然後下午一頓飯自家人一起吃,除此之外的時間幾乎每家都是一家人坐在一起聊天說笑談論新年計劃以及展望美好未來。
如果不是一大早收到祖母給的紅包,顏容一定不會想起她來。回到家後才到午時,她拉著顏宛去清心院拜年。看在包的是銀票而不是用幾個銅板意思一下的紅包份上,她今天一定會努力用自己最溫和的一面地對待祖母!
「姐姐,為什麼昨晚過年那麼大的事祖母都不出來?她一個人在清心院裡過?」顏容想不通要怎樣的關係才能讓她不來和家人一起過年。而昨晚聽都沒聽到顏飛毅提到他的母親。他應該很多年沒有陪老人家過過年了吧?
如果只是不滿意兒子娶的媳婦,想眼不見為淨也不能在過年時不見兒子孫子吧?
「我也不知道。」說起疼愛自己的奶奶,顏宛眼圈都紅了。以前她一個人努力學很多東西的時候,娘親大哥和小妹都不理解她,她很難過,但是奶奶卻很支持,還特別疼她。昨晚她幾次想問,但爹爹爹只顧著和柳姨娘他們說話,娘親心情也不好,就沒敢說。不過以前小妹一直不肯親近奶奶,今天卻主動提出去看她,真是出乎意料!
顏宛複雜的心理活動很難用手語表達出來。很多的感情想要表達時卻不能說而是要動手,而且因為感情的抽像往往要比劃很久才能讓人明白。所以現在,她與人的交流都僅限於簡單的日常瑣事,無關感情。不能說話,真的是件很難過很難過的事情!
老夫人昨晚睡得早,可卻仍像以前大多數時候一樣失眠了。自從把自己禁足在這個小院裡,她失眠的夜晚就越來越多,這個症狀在近期更嚴重了。她雖然不出院門,但底下侍候的人出出入入,對於府裡發生的事當然有所耳聞。她以前想像中見到兒媳婦被自己兒子欺負得難過傷心自己就會很快意,可當事情發生的時候,她卻一點也找不到高興的感覺。
十幾年了!再過幾年她都嫁進來二十年了!自己心裡再介意她是她的女兒又能怎麼樣?媳婦艱難地養育了自己的孫子孫女,艱難地讓人丁稀薄的顏府始終站立在洛京這個繁華卻黑暗的城裡!說起來,這年些自己何嘗不是生活在她的庇護下呢?
「祖母,我們來看你了!」少女特有的清脆聲在院子裡響起,「祖母來給您拜年,過年好啊!」
給自己拜年?竟然還有人來給自己拜年?
老夫人激動地哆嗦起來,顯得有些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