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送走了粟廣,顏容看著自己的床,很想叫人來換掉寢具容顏有惑。他能不管不顧地睡別人睡過的床,自己可接受不來!但已經拒絕了迎春值夜,沒有人幫忙,這對自己現在的小胳膊小腿來說就是個大工程,便沒了心情。她走到外間的榻上,窩了半晚。
早上起來洗漱之後沒去主院卻先去了青鴻居容顏有惑。
「娘親,您也在這裡?」顏容見到連氏時吃了一驚,看到她明顯憔悴的臉色,更是心疼,「您守了一夜?大哥可好?」
連氏勉強地笑笑:「半夜裡果然發熱,天亮才降了,正睡著呢。」
「娘親您回去休息吧,今天這裡就交給我,放心,我一定會照看好大哥的!」顏容拉著連氏的手說。
「好好好,叫阿宛來咱娘仨一起用早飯,然後娘親就回去休息!」連氏話間才落,海棠就走了出去吩咐外面的小丫鬟。
其實她們姐妹在青鴻居裡跟本做不了什麼。顏寰一直安靜地睡著,顏宛靜靜地坐在床邊,顏容拿本書坐在不遠處的窗邊看。
突然她握書的手一緊,臉色就有些蒼白:昨天大哥是被五皇子叫去騎馬的,而黑衣人似乎也說到一個「五」字,這是不是表明,其實這些黑衣人的背後就是五皇子呢?
她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沒有直接的證據,但這個念頭卻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走出外間,她叫來連翹:「昨天已經讓人去那裡查馬場裡誰接觸過大哥的馬,現在再讓他們查查五皇子和柳姨娘處是否有異動。」
「是。」連翹小聲地應了。她一直陪著三娘子找大郎,對大郎墜馬之事算是比較瞭解,此時自己就想到了那黑衣人未說完的話。不管是誰,都不能害自己的主子!
顏容看著連翹的背影愣了一會兒,幾步遠給她們放風的迎春不明所以,小心地走近來,想問又怕打擾到她,只能看著她欲言又止。
「迎春,你幹什麼呢?」顏容一回神,眼前就是迎春糾結的臉,嚇了她一跳。
迎春忙站直起身:「三娘子,你站在這裡吹風可不好。」
顏容邊轉身邊笑說:「那我進去了。」其實這丫鬟是想問自己和連翹說了些什麼,為什麼說完之後一個人在這裡發呆吧?
迎春果然忍耐不住,見她臉上帶笑,便放下心來叫住她:「三娘子?您剛才……?」
「沒事。」她回頭眨眼,「回去再說。」這後一句是用唇語說出來的。
回到裡間,顏寰還在睡,顏宛不再看書,而是拿著針線在繡東西。她湊過去看了看,一片花團錦簇。
「怎麼了?」顏宛放下針線,用手語問。
「沒事。」她在旁邊坐下來,示意顏宛繼續繡。
繡帕上明亮的顏色讓人看著就熱烈,不是跟二姐姐失聲前的性格相符嗎?原來在不知不覺間,她的心態已經完全調節好了呢!
兩人安全地陪著熟睡的顏寰,直到中午飯連氏過來他還沒有醒。姐妹倆在房間裡聽到動靜,顏容拉著顏宛迎出去,問好後都站在院裡說話。
「阿寰可曾醒?」連氏耐著性子等她們見過了禮才問。
「沒有。」她們一個搖頭一個出聲回答。
顏容不等連氏繼續問,便接著說:「大哥睡得挺香的,也沒有再發熱,娘親您若是不放心,傳太醫來再確定一下吧?」
連氏點頭,便吩咐海棠辦去了,自己也抬腳往裡屋走。姐妹倆自然跟在後面進去。
讓人沒想到的是,顏寰睜著眼看著她們三人進來。
「娘親!」他聲音沙啞。
顏容倒了一杯水遞上去,被早奔到床邊的連氏劈手奪了,小心地餵給顏寰喝。
顏宛從沒見過娘親這樣粗魯的動作,擔心小妹會不高興,忙打了手勢安慰她。顏容擺手,連氏此時的心情哪還顧得上其他,她理解得很。
「慢點,別嗆了。」連氏心疼道。
顏寰半夜發燒,又睡了那麼久,早就有些脫水,此時雖然盡量壓抑著,但還是比平時喝得急了,不過雖然灑了些出來,卻沒像連氏擔心的嗆到。
他喝完了,顏容接過杯子。連氏也是被人服侍慣的,跟本就沒理會是誰接的,注意一直都在顏寰身上。
「兒啊,疼嗎?」連氏眼眶紅紅。傷在兒身,疼在娘心啊。
顏寰腳被木板固定著,受傷的地方麻勁已過,此時疼得就像有千百隻蟲子在啃咬般,但在連氏眼前,他臉上並沒有表現出痛苦來:「不疼。」
他看到連氏身後的兩個妹妹,臉上還帶了笑:「二妹,三妹。」
「大哥……」兩人也只回應了他,便住了嘴不再繼續說。
連氏也沒給她們機會。她不停地叮囑他平時動作要小心,想吃什麼就差人去說,又想到哪些要忌口哪些事不能做之類,小半個時辰都說不完。
顏宛和顏容站在後面聽著還沒叫累,顏寰就先暈乎起來。他才剛醒,本來就迷糊著,被連氏這一頓炮轟,直接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小心地打斷連氏。
「娘親,我……我傷得很重?」
顏容心裡一突,她相信娘親和二姐此時肯定也是這樣容顏有惑。
這個問題很不好回答。
不過,薑還是老的辣。連氏臉色一點都沒變,只是伸出手給顏寰掖了掖被角:「別擔心,好好養著。腿骨都折了,傷筋動骨一百天,你做好思想準備吧,沒滿一百天之前,娘親是不會讓你下地的。」
避重就輕!
連氏只說了他的傷,並沒有把太醫的推斷說出來。不過,此時也並不是好時機,更何況大家都不願意相信他的腳好不了——不到最後關頭她們誰都不會接受那個可能性。
看來娘親早就想好要怎麼說了。顏容悄悄退出去,外面小丫鬟們已經提了食盒過來,她特別看了給顏寰的,就只一碗粥和兩個切得細細的小菜,滿意點頭,又問起太醫怎麼還沒來。
正說著,院門外傳來動靜,她探頭一看,卻是太醫到了。她轉身回到裡間,輕聲報給連氏。
顏寰聽了,似乎非常激動地想要坐起來,卻痛得力不從心地倒回床上。連氏忙站起來幫他,太醫已到門外。
「進來吧。」連氏讓女兒們走到屏風後面。房間雖然大,卻站了太多人。
「娘親,讓妹妹們到外面坐吧。」顏寰平靜說道。
顏容仔細地看了看他的臉色,電光火石間想到了個可能,便笑著走了出去。顏宛也跟著走了,當然也把自己的丫鬟帶了出去。
「娘親……」顏寰叫了一聲。
「啊!」外間卻傳來顏容的驚呼。
「阿容,你怎麼了?」裡間連氏和顏寰急問。
顏宛發不出聲音,急得蹲在地上圍著顏容掉淚。
顏容坐在地上不起來,她左手支地,右手握住右腳腳踝,漲紅了臉。
「三娘子,奴來扶你!」迎春過來就要用力抱她起來。
顏容彷彿不經意般彎了腰,迎春的動作落了空。
連氏已經從裡間奔出來,見一群人圍著她,嚇得幾乎暈厥。近來兒女兒事情不斷,她實在是怕極了!
「太醫,太醫快過來!過來先給阿容看看!」
顏寰下不了床,在裡間連連揮手,也急著叫太醫快去。
待太醫出來,蹲在她面前的地上看她,她才小聲地、委委屈屈地說:「腳疼……」
老太醫低頭給她檢查,她便坐直來,湊近腦袋,用只能兩人聽到的聲音說:「我大哥腳雖然不能恢復到以前,但總是會好的,對不對?您只告訴他什麼時候好就行了。」
她話音才落,老太醫便猛地抬起頭來瞪她。
眼前的小娘子雙眼裡盛滿祈求。
老太醫不出聲,站起來看向連氏:「夫人,小娘子無礙,休息片刻即可。」他拈鬚晃頭,「在下還是去看大郎的傷勢吧。」
大家愣神看老太醫進了裡間,迎春這才醒過神來扶顏容站起。
「迎春,叫婆子抬了軟轎來,送三娘回院去。」連氏見顏容的腳沒破也沒腫,稍放了些心,便丟下一句話轉身跟著老太醫進了裡間。
顏容傻眼。老太醫沒有給明確的答覆,她要在這裡等著!
「迎春,扶我進裡間。」顏容冷聲道。
「可是三娘……」迎春對上她堅定的視線,話語斷了。
顏容收回嚴厲的目光,就著迎春的手坐到了外間的矮榻上,顏宛在她邊上拉著她的手。
裡間的聲音很小,側耳細聽也沒能聽清,但氣氛還算平和。見到連氏親自送老太醫出來,顏容不禁站起來。老太醫玩味的目光看過來,順便在她的雙腳處稍做停留。顏容臉皮一厚,臉上扯出笑來。
「太醫,我大哥的傷如何了?」裝傻,誰不會呀。
老太醫鬍子一抖,雙眼一瞪便不再理會她,走了出去。
顏容吐了吐舌,俏皮一笑也不在意。轉眼連氏就走了回來。
「阿容,太醫大人今天累著了,他剛才在裡間用特殊的手勢給你大哥推去淤血。你的那些問題問娘親就好了!」
看著走到近前來蹲下想要除掉她的鞋仔細查看的連氏,顏容腳一縮:「娘親,現在沒有那麼疼了。」
見連氏執意要看,她只得轉移話題:「娘親,人家好餓了,大哥也要用了飯服藥呢!」
連氏還是捉住她的腳看了,小小的足踝潔白如故,一點也看不出問題。這才站起來吩咐擺飯,又親自端粥進去給顏寰,看著他吃完又服了藥,才出來。
飯後顏容小聲地問了連氏太醫對顏寰的說辭,得知並沒有提到傷好之後的嚴重後果,這才放了心,又和連氏咬了會兒耳朵,叮囑了一番約束好下人,讓他們也不得說出去後,才心滿意足地回院子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