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氏聽到聖旨兩個字,臉色突然變得有些蒼白容顏有惑。她是朝中一品大員連閣老的女兒,接旨的一套早就熟得不能再熟。所以她緊張的不是因為要接聖旨,而是因為聖旨裡可能出現的內容。
「嚷什麼嚷,成何體統!」連氏身邊的管事娘子張大娘利落地掀開簾子大聲喝,「不用報了,下去!」
回過頭來,看到連氏的臉色,也只得無奈歎氣,使了眼色給連氏的兩個貼身丫鬟。紫薇管的是衣飾和梳頭,見連氏沒空吩咐,就自己下去準備了--不管主子高不高興,這旨都是要接的。
聖旨之用於臣,無非是皇帝對臣子的褒獎或貶斥之類。
連氏帶著幾個兒女在洛京裡平靜生活,平時輕易不出門,最大的兒子才十四歲,做不出能讓皇帝下旨的事來。那麼唯一有關的,自然是不在京裡的顏大將軍了。
前段時間有消息說西北戰事正緊,西梁國趁我欣朝秋季豐收之際,大舉來犯。若這聖旨是對將軍的褒獎,應該要等大軍回朝再論功行賞吧?若是戰事不利,這旨意,也應該發往西北駐軍,而不是自己這個內宅婦人呀!
讓她臉色發白的不是這個,而是其他的可能:顏大將軍戰死--這褒獎當然不用等到大軍回撥;顏大將軍犯事--禍及家人!
顏容對接聖旨之事非常好奇。以前聽說過看見過--在小說、影視作品裡,但親眼所見,卻是從來沒有過的。可一看娘親,卻見她仿若呆住一般,臉色蒼白。
「娘親,你怎麼了?」顏容心裡一驚,快步上前扶住連氏。
連氏深吸一口氣,努力穩住自己。她早就不是那個萬事可以躲在父母身後的小娘子了。嫁過來十多年,丈夫也在邊關守了十多年。成親的頭幾年回來得頻繁些,至少兩年能有一次,之後就幾年一次地常駐容顏有惑。說起來,孩子都算是抽空才懷上的。這些年來她一個人拉扯孩子們,一個人面對擔心害怕,一個人承受所有,她不得不讓自己變得堅強。
「娘親沒事,阿宛帶妹妹回去換衣,快些到外院正廳裡去,別讓傳旨公公久等。」連氏看到孩子擔心的目光,忙強自鎮定,「張大娘,快去看看大郎下學回來了沒,若是回了,也讓他換衣出來!」
張大娘應了,和顏宛顏容一起出了主院。
見了娘親的臉色,顏容心裡那點好奇就被冷水澆了個透心涼。突然想起來,皇權社會裡,皇帝對臣民享有絕對生殺大權!比起滿足自己的好奇心來,她更在意現在立足的這個顏府。
老天爺保佑,千萬不要剛把我弄來幾天就被滿門抄斬或抄家什麼的啊!姐姐還想背靠大樹好乘涼呢!
「三娘子,三娘子!」迎春給顏容梳了頭,卻見自家小娘子的雙眼直直盯著發黃的銅鏡。
「啊!」顏容被喚醒,努力瞪著鏡裡的人影,「頭上好重,你給戴了什麼?」
「三娘子您不喜繁複,奴婢就只用了兩朵珠花!」迎春雖然對自己的手藝自信,但主子的喜好就是一切--不管你做得好不好,只管主子是不是喜歡。
顏容的心突然就軟了,用手摸了摸頭上那兩朵有自己的小拳頭大的珠花,又湊近銅鏡看了一眼,雙丫髻梳得端端正正,於是笑了:「別緊張,下次不用這麼重這麼複雜的就好了。」
迎春乖乖應了,彎腰想扶她出去。三娘子是不是都沒有注意過自己的首飾盒子啊,她不愛絹花,只愛珠寶金銀,哪裡有很輕的首飾!
顏容快走兩步,逕自往前面去了。自己不老也不小,還用什麼扶啊!這迎春就是膽子太小了,她這都不算是說,只是單純問個話,就把她給嚇到了,看來以後要多練練她的膽才好。
迎春連翹在後面跟著,三個人一起往外院走去。
「奉天承運……顏將軍驍勇善戰……大勝西梁……搬師回朝,即日回京。欽此!」
顏容恍恍惚惚地站起來,卻有些搖搖欲墜。關鍵字眼,她都聽到了,可卻像是隔了千山萬水似的,遙遠又飄渺。
連氏和顏家大郎二娘子都歡喜極了,強抑著接了旨,送了傳旨的內侍公公回宮覆命,便都高興地抱在一起。
「爹爹要回來了!」顏宛抱著連氏的腰,笑著嚷。
「娘,今年爹爹可以在家過年了吧?」顏寰抱著連氏的左臂,也笑得陽光。從西北邊境回朝,正常要走上兩個多月。
迎春和連翹悄悄上前扶了顏容,心裡擔憂,卻不敢出聲。因為顏容沒有暈,只是站立不穩,臉色蒼白。她目光正對著前方歡喜地抱在一起的三人,彷彿她自己是個局外人。
連氏笑了一陣,才發現一向最盼見爹爹的小女兒沒與他們同樂,回頭看,嚇了一跳:「阿容,怎麼了?」
顏容整個人都有些渾渾噩噩,哪裡聽得到別人問話?此時她頭痛欲裂,心欲破碎!
「阿容!」顏寰幾步奔過來,伸手就掐她的人中。
顏容不可逆轉地昏了過去。
「傳太醫,快,傳太醫!」連氏慌聲叫喊,顏宛白了臉,無措地站在一旁。
顏寰背起顏容,快步往聽水居趕,連氏和兄妹倆的丫鬟們都呼啦一下跟了去,轉眼只剩顏宛立在那裡。白芍暗暗地扯了扯她的袖子,她才回過神來。
「回晴柔居。」顏宛一甩袖,大步走了。
「不用去聽水居看看嗎?」杜娟小聲地問,但在場的人都聽到了。
「不。」顏宛只應一個字,便抿緊唇,步子越走越快。
杜娟掃了一眼,見了兩個前院大娘的背影,才低了頭,微翹唇角跟上。
太醫匆匆趕來,把脈後良久都未開口。
連氏和顏寰氣不敢出,眼不敢眨地瞪著他。那些丫鬟大娘都似不存在,現場寂靜得落針可聞。
「小娘子情緒起伏過大,心緒波動引發舊疾。上次高熱後忘記前事,也是腦子燒壞的緣故,此次又受影響,導致頭痛昏厥。」太醫張有德是宮裡有名的兒科聖手。
連氏一想當時的情況,還真算對得上。
「嚴重嗎?是不是以後都得注意別受刺激?」連氏緊張地問。
「腦子裡的病,素來最是難說。先前我看她的情況,似乎已經好得差不多,只忘記前事。卻不想現在受了刺激會如此。還請夫人讓小人先開藥,待小娘子此次病情稍好,再斟酌如何根治。」在宮裡混久的人,沒有哪個不回滑吧?張大人繞來繞去,也沒有給出絕對的命案來。
「阿寰快帶張大人去外間開藥方!」連氏出聲吩咐的同時,顏寰已經站到他邊上要引路了。
陷入昏迷的顏容,卻發現自己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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