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霽的手機在客廳裡響了一遍,無人接聽,又響一遍,仍無人接聽……
向北霽躺在光滑的浴缸裡,溫暖的水溫柔地擁著他,他做了一個很甜美的夢,聽到了爸爸媽媽和姐姐的笑聲,暖融融的朝陽照在歡樂的兒童樂園,爸爸媽媽開心地笑著,坐在池子的邊緣看著他和姐姐玩海洋球花開突如其來。
姐姐「彭」地跳進池子裡,一下子就被五顏六色的海洋球淹沒了,三歲的小男孩很慌張,帶著哭腔叫道:「姐姐!姐姐!」
姐姐突然從海洋球裡竄了起來,又往後跌坐在海洋球裡,她的笑聲彷如搖響銀鈴般地好聽,她張開雙臂喊道:「北霽,你跳下來,姐姐接住你!」
「姐姐……」向北霽喃喃地叫著,他的身體沿著光滑的浴缸一直往下,水慢慢地漫上來,漫上來……
「北霽!」大門被用力地推開,撞出「砰」的一聲響,向北霽的手機由於一直無人接聽,震動著挪向餐桌的邊緣,掉在地上。無人回應,方緯蔓又大聲地叫了一聲「北霽」,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尋找,她拍打著浴室的門,沒人答應,索性撞了進來,看到向北霽沉在浴缸裡!
方緯蔓驚怕地衝過去,拔掉了浴缸的塞子,水流很慢,她無法把沉重的向北霽從浴缸裡拖出來,乾脆踢掉高跟鞋,踏進浴缸裡,她坐在向北霽的腿上跪在兩邊,抓住他的雙肩用力地把他拽起來,她緊緊地抱著這個毫無反應的男孩,不敢去想他是否還有心跳,是否還有呼吸,心懸起來堵住了她的喉嚨。她叫不出這個男孩的名字,眼睛睜得大大的,大顆大顆的眼淚滾落下來!
等待浴缸的水流乾似乎等了一個世紀,方緯蔓放開向北霽想讓他躺平,他的頭卻撞到了浴缸的邊緣悶悶地發出一聲響,方緯蔓用力地按壓向北霽的胸口,俯下身往他的嘴裡吹氣,她不知道這樣做是否有用,大腦已一片空白,想不起任何急救的步驟。機械地重複著形似的動作,期望著上天垂憐讓向北霽醒過來,醒過來!
方緯蔓已不記得冷靜是何種情緒,她驚怕得想放聲大哭,卻咬著唇忍著,發出壓抑的「嗚嗚」的聲音,她不放棄地按壓著向北霽的胸口,向北霽疼痛得彈了起來。他睜開眼睛茫然不知地望著眼前的景象,用手摸摸不知為何疼痛的後腦說道:「我怎麼在這裡睡著了?」
向北霽感覺身體發寒,頭也暈暈沉沉的,等他完全清醒過來,才意識到自己赤|裸地坐在浴缸裡,而方緯蔓癱軟地坐在他的腿上。向北霽想去夠頭頂架子上的睡衣,方緯蔓卻猛地撲進他的懷裡,抱緊他不可遏制地慟哭!
方緯蔓放肆地哭了好一會才慢慢平靜下來,她抽泣著說道:「北霽。你不能有事,不能有事!」
「我沒事。」向北霽雖然腦袋混沌,但也記起了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如果不是緯蔓姐姐來救他,他怕是要淹死在這浴缸裡,他撫著方緯蔓腦後柔軟的長髮,安慰道,「別難過了,我不會有事的,我剛才只是睡著了而已,我以後會小心的!」
方緯蔓的情緒逐漸穩定,她驚覺自己還坐在向北霽的腿上抱著他,她連忙站起來,抓著窄裙的裙角把裙子往下扯,蓋住了她白皙修長的大腿,她低下頭整理衣衫,無意看到向北霽赤|裸的身體,頓時面紅耳赤,急忙踏出浴缸,鞋子也沒有穿,踉踉蹌蹌地跑出了浴室。
向北霽穿著白色睡袍走出來時,方緯蔓正垂著頭站在客廳的中間,兩個人還因為剛才的處境感到尷尬,但都強裝著鎮定,向北霽也是略微低著頭,說道:「緯蔓姐姐,你……先換我的衣服吧,穿著濕衣服會感冒的花開突如其來。」
「哦,好……好吧。」方緯蔓比向北霽更感到難為情,她自己去房間的衣櫃拿向北霽的睡衣,他的衣服都是她收拾的,什麼東西放在哪裡她比向北霽還清楚。
方緯蔓去浴室換衣服,順便淋了一個澡,她把濕衣服晾到陽台上,希望略微干了好穿著離開,等她忙完去看向北霽時,他已經斜躺在床上又睡著了,方緯蔓扯過被子幫他蓋好,卻發現他憔悴的面容很蒼白,她的心一緊,把手覆在他的額上,傳來滾燙的溫度,方緯蔓焦急地推推他叫道:「北霽,北霽!」
向北霽迷迷糊糊地哼哼,方緯蔓急忙去藥箱取退燒藥和感冒藥,倒了一杯溫水進來,她把藥和水放到床頭櫃上,然後用力地推向北霽把他叫醒,向北霽不願起來,含糊地說道:「緯蔓姐姐,我好累,讓我睡一會吧。」
方緯蔓焦急地說道:「北霽吃了藥再睡好嗎?你發燒了!」
向北霽不由分說被方緯蔓扯起來吃藥,他剛把藥吞下就倒頭又睡了,方緯蔓取來冰塊用毛巾裹住敷在向北霽的頭上,她望著床上疲累的男孩,又看到他房裡的書桌上鋪滿的資料,心裡一陣疼痛。
北霽是一個多麼善良多麼上進的好孩子,卻這般痛苦地生活在仇恨中,就算名旭橋曾經利用過向南雪,名執銳一時氣急沒有好好照顧她,導致了向南雪意外去世,可是那是個意外啊,不是應該勸解他釋懷,好好地生活下去嗎?現在卻是被人別有用心地加劇著仇恨,讓他陷進仇恨的泥淖中無法自拔,而那個利用他的人,竟然是製造他的姐姐悲劇命運的元兇,是他願意為她付出一切如此信任的汐姐姐!
方緯蔓不敢想像,如果不是她每晚習慣在樓下的噴水池後守候那盞暖黃色的燈光,不是她看到向北霽毫無神采地回來讓她感到惴惴不安而鼓氣勇氣給他打電話,那麼今晚的後果會是多麼慘痛!方緯蔓自責自己是易揚汐的幫兇,她也有份製造這一切惡果,可她卻無法拯救北霽,她要償還易家對她的養育之恩,她自己也是易揚汐手握的另一顆棋子!
向北霽半夜醒過來,看到方緯蔓坐在他的書桌前對著他的手提電腦看資料,黃色的檯燈燈光勾勒著她柔和的側臉,輝映著她因專注更令人著迷的迷幻光彩,這幅恬靜的畫面讓向北霽疲倦的內心感到安寧,他目不轉睛地癡迷看著。
方緯蔓似乎感覺到了有人在看著她,她轉過頭,看到向北霽醒了,連忙走過來問道:「北霽好點了嗎?是不是想喝水?」
方緯蔓關切的目光讓向北霽那些虛偽的堅強無處遁形,他「嗯」地應一聲,竟是哽咽的聲音。
方緯蔓出去拿了一杯溫水進來,取下了向北霽額上冰敷的毛巾,向北霽喝了水,又發了一身汗,雖然還是感到全身乏力,可已舒服了很多,他要從床上下來,說道:「緯蔓姐姐,我到客廳的沙發上睡吧,現在這麼晚了,你在我的床上休息吧。」
「沒關係,」方緯蔓讓向北霽躺回床上說道,「緯蔓姐姐還不累,還想再看一會資料,你生病了要好好休息,緯蔓姐姐累的話趴在書桌上睡一會就好了!」
向北霽還要推辭,方緯蔓微笑著說道:「要聽緯蔓姐姐的話,北霽乖哦!」
向北霽在方緯蔓溫柔的目光中微微笑了,乖乖地躺回床上。
方緯蔓坐回書桌那兒繼續工作,過一會她轉頭看看向北霽,發現他仍在望著她,她疑惑地問道:「北霽怎麼了?是不是燈光太亮了?」
「不是,」向北霽輕輕地說道,「只是想看著緯蔓姐姐,緯蔓姐姐……好像我姐姐……」
方緯蔓的身體一顫,映在牆上的影子也一晃,心情突然很低落,她濕潤的眼睛在燈光中更顯得晶瑩,她淡淡地笑了,低下頭說道:「那緯蔓姐姐就像北霽的姐姐一樣好好照顧北霽。」
聽到方緯蔓輕輕的話語,向北霽感到莫名地憂傷,他以為他是想姐姐了,有那麼一會他辨不清自己的心,對眼前這個女孩的依戀讓他覺得混亂……
早晨七點,向北霽像往時一樣自然地醒過來,他聞到了一陣奶香,很熟悉的味道,是緯蔓姐姐在煮牛奶燕麥粥,他被吸引到了廚房,站在門邊凝望著這抹讓他感到安心的身影,他自己都意識不到,他一直很喜歡這般靜靜地注視著她。
「北霽?」當方緯蔓轉過身對上他的目光時,向北霽這次竟慌亂地避開了,他支吾地說道:「好……好香啊,我……餓了!」
方緯蔓微笑著說道:「餓了就快點去刷牙洗臉,然後端著盤子等緯蔓姐姐喂小饞貓!」
方緯蔓一副主人喂寵物的高傲神情把向北霽逗笑了,他配合地做出一副流著哈喇子的饞相,然後去了洗浴間。
向北霽和方緯蔓兩個人又對坐在一起用餐,心裡都有著莫名的喜悅,向北霽很懷念以前和緯蔓姐姐在一起的時光,可是汐姐姐告訴他緯蔓姐姐有男朋友了,他不能這麼不懂事還依賴著緯蔓姐姐,有些事情在當時覺得很自然,只有當失去了才知道原來是那麼懷念!
方緯蔓的公寓在公司附近,她今天從向北霽的房子趕去上班有點遠,所以比平時去得晚了,她急沖沖地走進她的辦公室,卻撞見易揚汐站在辦公桌旁邊等她。
易揚汐望著方緯蔓紅撲撲的臉頰,可她敏感地察覺那種緋紅不全是由於急促地小跑引致的,而是由心中的某種喜悅散發出來的光彩,讓她的笑容也愈發地顯得嬌美,易揚汐注視著方緯蔓問道:「緯蔓,是不是昨晚發生了什麼事?你去哪裡了嗎?」
「呃?」方緯蔓一遲疑,不知如何作答為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