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這一日與往日並無不同。來往的船隻依舊走著。但那岸上有一幫人與別人卻有不同。周圍的人總不敢靠近。不認識的便打聽起這幫人的來歷。便有人悄悄地說道:「可見你是外地人了,竟連他們也不認識。」那人忙笑道:「煩請小哥指點一二。」
那本地人說道:「他們是京裡賈府的人。」看到那人似有不解。本地人嗤笑道:「你連榮國府的人都不知道,還來京裡做什麼?還是趁早回家吧。別弄到最後連家都回不去了。」
那人冷笑道:「小哥這話就不對了。這賈府有什麼出奇之處,讓你們怕成這樣。他們再如何,也越不過皇上去。」本地人見那人口出狂言,也不敢多說,直接離那人遠遠的。周圍的人也如見瘟神一般離他遠遠的。那人淡淡而笑,一點也不理會。
過了大概半個時辰。就見有一艘船過來,就聽見那領頭之人說了句:「怕這船就是表小姐的了。等會兒船到了,你們將表小姐的東西搬下來。」眾人答了「是」後。就等著船靠岸了。
那人聽後向那領頭之人看了一眼。只見那人穿的比一般富裕人家的都好。而那眼中高人一等的神色,讓那人對賈府有了不好的印象。
而那表小姐又是何人?為何能到這家來。想來也是不怎麼樣的。自己到底怎麼了。在這事上浪費了不少時間。
那人搖搖頭,雖無看下去的興致,可是也不知怎的,他還總往那船的方向看去。
只見那船靠了岸。賈府之人上去問了下船主可是姓林,便命人上船去接行李。而後便出來了二位姑娘另外還有一位年紀較大的嬤嬤。那人一看到其中一位姑娘便愣在那裡。彷彿是舊識般。
而那姑娘也感覺出有人在看她。便朝著那人的方向看去。看是他,只悄悄地抿嘴笑了下。便垂下頭去。不再看了。那人無奈地搖搖頭,也不好再這裡多呆便走了。
這時那賈府的管家便說道:「林姑娘,請上轎吧。」這位林姑娘輕輕點了點頭,走到轎子前,看了另一個小丫頭,而那小丫頭也明白自己姑娘的意思,上前打開轎簾。
等林姑娘坐好後,這才放下轎簾,跟著那嬤嬤坐在另一頂轎子裡,那管家看都安排好後,便下令起轎。不過半個時辰,一行人就來到了榮府門前。那林姑娘在家裡也曾聽母親說過,這榮府排場大,今天看了也應了母親的話。心裡雖有不喜,但想著畢竟是外婆家,自己也就入鄉隨俗罷了。
可是來到榮府門前,見幾名小廝並未停下而是轉到西邊的角門進去時。林姑娘心裡就有些不舒服了,沒想到他們當真以為林家沒人了不成?可是想著父親在自己臨上京的前一夜囑咐的話,林姑娘也不挑剔。只看著她們如何再行事。
進了角門後,那幾名小廝退了下去,又上來幾名身強力壯的婆子抬上轎子。這又是半盞茶的功夫,也就到了內院。婆子們退下後,便有人上前打起轎簾說道:「林姑娘已經到了,請下轎。」說著便有人將手伸了過來,林姑娘搭上那媳婦的手,便走了出來。
那媳婦只悄悄地打量了林姑娘一下,只見林姑娘身著素服,雖無華服在身,但週身的氣度也著實比自家的姑娘還要強,當下便收了小覷之心。而林姑娘也不在意,只扶了她出了轎後,便另有自己的丫頭上前來扶住她。那媳婦便在前面帶路。來到榮府老太太的院裡。
早有丫頭跑進去給老太太說林姑娘來了,那老太太正著急著向外看去。全然沒見著旁邊有一婦人只是一臉的不屑一顧。另一位婦人面無表情。可眼中的神情也讓人覺得這人並不好相與。還有一位年輕的媳婦,倒還面善,只是眼中的擔憂,讓人望而可疼。
這時,林姑娘也被眾人簇擁著進了老太太的屋裡,老太太一聽到掀起門簾的聲音,便不顧別的起身就迎著走了出去。那兩名婦人也只得隨著老太太起身一起走了出去。而林姑娘也看見有一位頭髮花白的老太太向自己走來,便知這定是外祖母了,便跪了下去輕聲叫道:「外祖母。」老太太一把摟住林姑娘便哭了起來。這一哭,林姑娘便想起死去的母親,也不禁哭了出來。
那年輕的媳婦到底擔心老人年紀大了,只怕受不住,便勸著老太太。而老太太也趁勢擦了擦少許的淚,將林姑娘扶了起來,拉著她的手便往裡面走。
林姑娘只得快走幾步,將老太太扶住進了正廳。等老太太坐下後,這才正式磕了頭。老太太忙叫起來,這時,其中一個婦人慇勤地說道:「這定是外甥女了。長得如此標緻。」
老太太這才介紹道:「這是你大舅母。」林姑娘知道自己的大舅舅的妻子姓邢,聽老太太說了後便俯身行禮叫道:「大舅母。」那邢夫人忙扶起林姑娘。老太太又指著另一名婦人說道:「這是你二舅母。」林姑娘想起母親曾說自己的二舅舅娶了金陵王家的大小姐,便又行禮道:「二舅母。」王夫人也笑著將黛玉扶了起來,仔細端詳片刻這才將林姑娘送到老太太身邊坐下笑道:「外甥女一路上累了吧?」
林姑娘輕輕搖搖頭說道:「多謝二舅母關心,玉兒不累。」王夫人點點頭還要再說什麼,老太太先說道:「在這幾個兒女中,我最疼的就是你母親了,可偏偏她卻先我而去。讓我這把老骨頭還活在這世上。」
說著,老太太又流下了淚。林姑娘見老太太說起自己母親,想想母親早逝,只剩下自己和爹爹相依為命,如今自己又到了這京裡來,只將爹爹留在蘇州,如今不知爹爹身體如何,是不是還在為自己擔心。這想著想著,林姑娘也伏在老太太的懷裡哭了起來。
王夫人急忙勸道:「老太太,外甥女才來,看這身體還有些弱,萬一哭壞了,老太太豈不心疼?」眾人勸著這才讓老太太止住了哭。那年輕的媳婦也走到林姑娘身邊,替她擦了擦淚。
林姑娘謝過後,看到這女子一身縞素想起母親說二舅舅有個兒子名喚賈珠,成親後便因病去世了,只怕這女子便是珠大嫂子了。想到這兒,老太太彷彿是剛想起來似的指著那女子說道:「她是你珠大嫂子。」林姑娘忙起身叫了聲:「大嫂子。」
李紈笑著點點頭,便退到了王夫人的身後。王夫人略帶關心地問道:「外甥女的身子像是有些不好,可曾看過大夫?平日裡吃些什麼藥?」
林姑娘有些奇怪,可想想便知父親臨走前讓自己喝的一碗藥,想來定是那藥起了作用了。便細聲說道:「我從剛吃飯起就吃藥了。請了多少大夫都不管用,如今正吃人參養榮丸。」
賈母聽後忙說道:「如今府裡正配著這藥,讓他們多配一丸就是了。」王夫人只得答應了下來。這時賈母又叫鴛鴦說道:「你去學裡告訴幾個姑娘,就說今兒家裡來客了,就不必上學了。」、
鴛鴦答應了一聲後就出去了。賈母摟著林姑娘又繼續說著別的話,這時外面的小丫頭向來傳道:「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來了。」說話間,她們也都進來,先向賈母行禮後,又給邢夫人和王夫人行了禮。
林姑娘也站了起來,可是也不知該如何稱呼。王夫人領著她來到了二姑娘面前,說道:「這是你二姐姐迎春。」林姑娘和迎春見了禮。
王夫人又拉著林姑娘來到三姑娘面前,有些猶豫,林姑娘馬上明白是什麼意思,搶先說道:「舅母,我屬羊。」王夫人忙笑道:「那就是你三妹妹探春。」二人又見了禮。輪到四姑娘惜春,也見了禮後,王夫人這才說道:「這是你們林姑媽的女兒黛玉。以後就在咱們家住了。」三個姑娘早就聽說有個姑媽最是聰慧機敏的。見黛玉更是與她們有些不同。便笑著答應了。
黛玉看她們三人雖穿著一樣,但是二姑娘看著面善,而三姑娘卻有些另一種情緒,四姑娘雖然年紀小,但看著並不是好相與的。
這時,門外又傳來一陣笑聲,黛玉聽這笑聲心裡暗暗有些納悶,知道外祖母家是最講究禮節的,什麼人敢如此大膽,悄悄地看著邢夫人眼裡流露出厭煩之色。而王夫人只是有些瞧不上。心裡更是好奇了。
而屋裡的丫頭們也都迎了出去,黛玉有些明白這定是母親提過了璉二嫂子了。
那女子進來後,先給賈母請了安,發現有一位姑娘和三春站在一起,便料定必是黛玉無疑。便笑道:「這一定是林姑媽的女兒了。」李紈以為黛玉並不認識便說道:「這是你璉二嫂子。,」
黛玉急忙見了禮,鳳姐忙扶住了黛玉,拉住黛玉細細打量了一番又將黛玉送到賈母身邊說道:「怪道老太太成天惦記著妹妹,看這通身的氣派竟不像是老太太的外孫女,倒像是嫡孫女,只可惜姑媽就這麼早去了。」說著便用帕子拭了拭淚。
賈母忙摟過黛玉說道:「我剛好了,你就來招惹我。」鳳姐忙堆起笑說道:「我只看著林妹妹可疼,竟忘了老祖宗了,該打該打。」說著輕輕用手拍了自己的臉頰。讓黛玉忍不住笑了出來。賈母這才放心。
而邢夫人實在看不慣鳳姐賣弄討好,便說道:「外甥女,你大舅舅說了,外甥女過來,也不必客套,就把這兒當成自己的家,與姐妹們在一起做伴。」黛玉忙起身答應了。
賈母不悅地看了一眼邢夫人。把邢夫人的話都嚇了回去。鳳姐見狀,也只暗暗好笑,可也得替邢夫人圓場把話就岔了過去。
又問了一些黛玉別的話,這時王夫人看眾人只注意著黛玉,心裡也有些不高興,便問道:「鳳丫頭,月錢可曾放完?」鳳姐忙回道:「昨兒已經放完了,才剛帶著平兒去找太太要的布,一直沒有找著,想是太太記錯了?」
王夫人挑了挑眉說道:「找不到也沒關係,只是你應該順手拿出一兩匹來給你妹妹做些衣裳。」鳳姐笑回道:「已經預備下了,只等太太過了目就拿來。」王夫人一聽這話,心裡雖不高興,但面上還是笑笑也就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