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穿過那道熟悉的白色亮光的時候,浣歌一時還不能相信,她居然就這樣逃出了噬魂境象【重蓮曲第六十五章各得其所章節】。
穿過生門,煜珩鬆開了蝶昧的雙臂,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一陣短暫的墜落後,浣歌眼前現出了妖界那片熟悉的竹林,具體來說,他們落在了竺唯那間竹屋的門口。
只是,如今那屋子已空,主人已逝,再不歸來。
故而當從屋內走出的人是廉倉妖王的時候,浣歌並無多少驚訝,這竹屋是魔界布在妖界的境象入口,那麼出境後,落在此處也是常理。
背上的陸吾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醒轉,掙扎著落地站穩,瞧見浣歌安然無恙地立在眼前時,一雙秀目裡的波瀾久久不能平息。
就在這個間隙,竹屋內又步出一人,浣歌不禁一怔。
自從天庭喜宴上分別後,浣歌直到如今才再次看見妍舞,依然是火紅張揚的衣裙,看見她時,臉上現出激動喜悅的神采,甜甜喚道:「姐姐,我就知道妖王大人一定能將你救出來的!」
妍舞閃爍著淚光,小跑著撲進浣歌懷裡,抽泣道:「姐姐,好久沒見你了,本想嫁人時能與你歡聚一場,卻不想你遭遇了這樣的變故,所幸有妖王大人的疼愛,寧願為我的哀求再次範險,折身回去救你出來。」
浣歌感覺喉嚨裡像塞了棉花一般,怎麼都無法出聲。
原來,煜珩折身回去救她,不過是因為妍舞的哀求,不過是因為他對妍舞的疼愛。
可是,出境前,她清楚地記得他的那一聲:「浣浣,我們走。」
為什麼?難道是她聽錯了麼?
浣歌僵硬地抱著妍舞,感到胸口猛地一陣抽痛,強烈的無力感再次湧來,死命嚥下湧上喉頭的一股腥甜,浣歌終於雙膝一軟,沉沉地從妍舞身前滑落。
仰面倒下的那一瞬,視線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她瞥見兩道身影急急奔來。
浣歌知道她不會跌落在地上,可是當一個溫暖的懷抱將她包裹,她對上那雙熟悉的秀目時,心裡還是忍不住疼了一下,有一絲黯然爬上心頭。
浣歌被扶起時,果然看見因為她方纔的突然跌倒而防備不及也將跌倒的妍舞,正被煜珩扶住【重蓮曲65章節】。
煜珩正擔憂地看著她,這讓她有些猝不及防,那狹長而魅惑的眼眸裡,是她前世裡熟悉的疼惜和關切。
妍舞已經站穩,煜珩鬆開手臂,走向浣歌道:「浣浣,你傷勢不輕,我帶你回宮療治。」
浣浣?浣歌深深地凝視著煜珩,心裡知道,煜珩已經認出,她才是前世的浣妍。
「浣浣,怎麼不說話,是否傷勢令你十分苦痛?我現在就抱你回去,好不好?」煜珩有些心急如焚地關切道。
扶著浣歌的手忽然鬆了開來,浣歌看見陸吾眼底的失落黯然,浣歌知道他清楚前世裡她對煜珩的感情,他或許覺得,終究她不會選擇他。
浣歌又看向煜珩,感覺時間又回到五百年前,他還是當年的模樣,還用當年那樣疼惜的眼神看著她,獨獨會給與她的眼神。
經歷這番噬魂境象的劫難,浣歌已經明白,五百年前煜珩沒有失約,更沒有與蝶昧糾纏,說出那些讓她傷心的話,那只歪狐狸還是那只在意她,愛著她的歪狐狸。
可是,五百年後的現在呢,一切物是人非,妍舞活生生地站在他們兩人中間,一臉幸福甜蜜地看著自己神通廣大的未來夫君,她要如何回答?
浣歌閉了閉眼,深吸一口,再次睜眼時,已將心頭的所有悸動和疼痛壓下,平靜開口道:「正如五百年前的蝶昧和浣妍一樣,煜珩,你從來只能選一個。」
煜珩神色一僵,原本想要靠近將她抱起的身形猛然一頓。
煜珩抿著唇,眸色驚痛地久久看著浣歌,一雙原本伸出的手停在半空裡,最後哀傷地緩緩垂下。
他沒有再靠近一步,浣歌終於一聲苦笑,他的選擇,她心心唸唸的這只歪狐狸的選擇,終究是妍舞。
片刻後,浣歌換上平靜微笑,轉身牽起陸吾的手,有禮有節道:「我與陸吾仙君已有婚約,便由他抱我去往妖界王宮療治,多有打擾,還望妖王大人不要見怪。」
聽見「婚約」二字時,浣歌身邊兩人的表情都起了劇烈變化。
一直情緒低迷地垂著頭的陸吾,猛然抬頭,難以置信地向她看來,眸中難以狂喜和激動,而另一面的煜珩將將從之前的僵硬中回過神來,便又陷入一片震驚中。
漸漸地,他的神色變得哀傷,雙唇有略微的顫抖,他死死地盯向她,卻在最後無奈地一聲苦笑,說道:「有水明澤域主和崑崙神君駕臨妖界王宮,本王榮幸之至。」
身後傳來一聲輕咳,廉倉妖王出聲道:「珩兒,快些回宮吧!」
廉倉妖王的這一聲打斷似乎來得十分及時,眾人似乎都鬆了一口,這樣一場對話終於不至十分尷尬地結束。
去往妖界王宮的路上,浣歌沉沉睡去,感覺睡夢中,陸吾一直與她說著話,說起前世裡他們在人界梁城相遇的情形,說起後來又在人界王宮裡相遇的情形,說到動情處,他忍不住像個小孩子一樣開心地笑起來,讓浣歌的夢境也變得輕鬆愉快起來。
夢境結束醒來的前一刻,浣歌心底覺得,如此這般,其實眾人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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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關療治的日子過得飛快,也過得十分舒心,因為眾人各自閉關,見面的機會便少之又少,浣歌覺得這樣很好,若能盡快痊癒,離開妖界王宮,徹底避免一切與煜珩見面的機會,那是最好。
只是她不知道是否因為她未曾閉關休養,還是其他什麼原因,陸吾和煜珩的傷勢經過幾日閉關後,都有了起色,恢復痊癒不過早晚之事,而她的傷,尤其是胸口不時發作的劇痛,卻始終沒有緩解的跡象。
期間,陸吾曾來探望,在問了一大串有關傷勢恢復的問題後,變得反常地支支吾吾起來,神情糾結地像是個小孩子在猶豫著如何向大人討零花錢。
浣歌知道陸吾想說什麼,於是開門見山道:「你想問那日我說起的婚約之事?」
陸吾耳根泛紅,羞赧的神態與他一貫威嚴淡定的風格形成強烈反差,浣歌有些忍俊不禁。
「妍兒,其實,我知道你那日說那些話,是因為妖王……是因為妖王故意為之,你放心,我不會真的放在心上,若是你不願,我從來不會勉強你……」
浣歌抬手攔住陸吾的話,反問道:「為什麼不放在心上?你不願娶我麼?」
陸吾抬眼,神色複雜,「我……」
浣歌握住陸吾的手,鄭重道:「陸吾,還記得我們在噬魂境象裡許下的承諾麼?」
一雙秀目裡猛然泛起驚喜的光,「妍兒,你還記在心上?」
浣歌用力點頭,緩緩開口道:「當時,在那樣危急的情況下,你定然以為我在安慰你,做不得數,可是我現在告訴你,那是我認真許下的承諾,我想與你並肩看雲舞霞飛,虹霓彩照,現在也是這樣的念想,那麼,你呢?」
未及反應,浣歌被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一雙手臂緊緊地將她圈住,像是永遠也不願放開。
耳邊陸吾輕聲呢喃道:「妍兒,我要娶你,我要讓你做我的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