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茫茫,煙波浩渺,壯偉之勢,不輸東海(重蓮曲38章節手打)。
浣歌立於雲端,低頭看碧藍海水一望無際,甚躊躇。
不論前生還是今世,浣歌從未有過入海經歷,眼下看著一片海景,無從而入。
尋思間,平靜海水突然起了動靜,兩道白浪騰天而起,撕開海平面,將其一分為二,兩道海浪間似開出了一條平坦大道。
浣歌專注地看著,正琢磨著嘗試自這一通道入海,卻見大道上緩緩步出一女子,髮髻高挽,做婦人妝,著一身銀灰色素袍,正姿態翩然地從碧藍海水中走出,層層白浪相擁,她的衣角卻未有半分濡濕。
女子神情淡然中帶著肅穆,一舉一動間散發著端雅貴氣,走至大道盡頭後便輕盈地飛昇而起,修為不俗。
浣歌挪了挪自己踩著的祥雲,想要靠近看得仔細些,卻見那女子也正直直向她飛來,她腦中只來得及閃過一個念想,那女子已近在眼前。
那個念想是,這女子的眉眼和一個人長得好像啊!
「姑娘可是從妖界而來?」女子嗓音柔婉,十分禮貌。
浣歌納悶,難道她臉上寫著「妖精」兩個字,這女子怎麼知道她從妖界來?
約莫看出了浣歌的心思,女子有些歉然地微笑道:「呵呵,姑娘如我冒昧,我生來嗅覺異於常人,能分辨出六界不同的味道,我知姑娘並非妖類,只是姑娘身上沾染的妖界氣息十分濃烈,故而有此一問,還請姑娘莫要見怪。」
女子言語說得誠懇,且從看起來較她年長,斷不會說謊話,浣歌嫣然一笑:「無妨無妨,我正是將將從妖界到此。」
女子聞言,極淡且肅穆的表情裡煥發了些許色彩,只是仍掌控在一個十分得體的分寸,微笑道:「既如此,姑娘可否告知我,從此地要如何去往妖界?我多年隱居避世,許久不曾出海,想來六界如今早已變了模樣,此去妖界我尚不知要如何前往。」
這女子將話說到這裡,浣歌心裡已猜到了九分,含笑問道:「敢問你可是敖嫣公主的姑姑敖瑛龍公主?」
女子面上略有驚詫,卻仍淡定地點點頭,浣歌繼續道:「你此去妖界,可是為了尋敖嫣?」
女子終於有些不淡定,浣歌挽起她的手臂,微笑道:「走,我帶你去妖界。」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浣歌直到和敖瑛在俞鯉的門前落下,心底仍在感歎這趟與敖瑛的相遇,真是來得巧來得妙來得呱呱叫。
一路上浣歌簡單說了她去西海的目的,以及敖嫣公主為何好端端地去了妖界,而關於她自己,在敖瑛似能聞到人靈魂的嗅覺下,也終於大致講述了自己的前世過往,而與敖嫣之間的姐妹情更是十分重點地講了講,以求敖瑛能答應助她解開俞鯉和細柳的心結。
浣歌從崑崙臨走前,曾經問過洌溪,若是從妖類身上取走令它復活的冽泉,會是如何後果,當時洌溪深深地撇了她一眼,直到看得她心裡發毛,才幽幽來一句:「那就還是個妖。」
浣歌茅塞頓開,程鳳迭由凡人所化的樹靈,在道法上是進了一階,若是取走冽泉,那自是降回原來的凡人身份,而細柳原本就是妖類,得了冽泉不過是個修為高一些的妖類,故而失了冽泉,身份也無從可降。
浣歌不求甚解追問道:「那取走冽泉,總該有個後果吧?」
洌溪以一副「如此簡單的問題也能問出來」的表情看了她一眼後,繼續幽幽道:「自然是減去冽泉所增長的修為,若它化形後只滿足於冽泉的靈力,不再勤勉修行,那麼它最不濟便是打回原形真身,重新一年一年地開始緩慢修煉人形,再無捷徑(重蓮曲38章節手打)。」
浣歌覺得這個後果還是比較能讓人接受的,而且據俞鯉所說,細柳化形後一直很勤勉,每夜都有入原形中修行,加上她不時採集竺唯屋後的靈草,或許取出冽泉後,她不會糟糕到退回原形。
浣歌忽然對取回這滴冽泉充滿了希望,拉著敖瑛前來妖界的腳步也快了些,一心只想著,若是俞鯉和細柳兩人能喜團圓,彌補了重新收回冽泉的歉疚,她也可以順利地取出冽泉,那倒是一個兩全其美的大團圓結局。
興致勃勃地在路上與敖瑛闡述了她關於俞鯉和細柳兩人目前現狀的解決措施,敖瑛只認真聽著,沉默不語,不置可否,許久,浣歌只能訕訕閉上嘴,不知敖瑛心裡究竟是何態度。
而就在那當口,浣歌忽然想到一個嚴重的問題,敖瑛當年對俞鯉也是癡心一片,現在細柳與俞鯉彆扭著,她會不會趁人之危,趁此真的將俞鯉搶走?
雖然浣歌相信俞鯉對細柳的忠誠,可是她不敢相信一個女子癡心下的決絕與瘋狂,前世的程鳳迭,為了陸吾,竟然生生剖出自己的心,不可謂不瘋狂。
這個念頭一出,浣歌帶著敖瑛的腳步又漸漸慢了下來,心亂如麻,請佛容易送佛難,如今她要如何說?說你的心上人現在和你的情敵忽然已經和好了,你不用去幫他們解心結了?
浣歌覺得這樣說,只有被敖瑛化作龍,一尾巴拍死的份。
「浣歌姑娘,我聞到你的氣息有些雜亂,可是擔心我會趁機自細柳手中搶走俞鯉?」敖瑛忽然開口問道,神情老練而瞭然,好像浣歌的所有心事她都悉數掌握一般。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這個敖嫣公主的姑姑實在不是個簡單人物,得虧這麼多年隱居避世在西海,不然,她若是在六界裡活躍開來,那還不要天翻地覆?
浣歌心底感慨,這東海龍王一家儘是出人才啊,一個敖岳自墜有界崖安然無恙,成了魔尊,雖然是因為拉了俞鯉做墊背;一個敖瑛可謂聞遍天下無敵手,可惜其才能為一腔癡情所埋沒,真是令人扼腕歎息啊,難怪東海龍王敖廣一邊與天庭較著勁,一邊還夜夜唉聲歎氣不能滿足如今的地位。
見浣歌沒有回話,敖瑛又淡淡道:「我若真心想趁火打劫,這麼多年早搶了,何須等到現在?
我未如此做,便是因為我不想,而我既選擇了隱居避世,那必會遵守承諾,避世到底。此次若不是敖晟那不成器的小子回來告訴我敖嫣莫名其妙地跑來了妖界,我斷不會出海。」
敖瑛這番話說得鏗鏘有力,長輩的威嚴顯露無疑,浣歌聽得一愣一愣,腦中只來得及逮住一個點,下意識脫口問道:「敖瑛前輩,你說你避居西海,是為了遵守承諾?」
敖瑛對浣歌的質疑不以為然,「怎麼?不然,是如外人所說,我是求而不得,心灰意冷,傷情所致?」
敖瑛既然如此反問,浣歌心裡也大致明白,事實必定不是外界所猜的那樣,什麼一個東海堂堂的龍公主,為了一個小小的鯉魚精傷情當尼姑,果然風雲人物的種種異常行為,總能被人習慣性地八卦出一些桃色來,否則便不是令人盡興的八卦。
浣歌正要表示恍然大悟,卻聽敖瑛話鋒一轉,有些黯然道:「當然,說我是因為傷情,也是有幾分道理的。」
若不是當時正拽著敖瑛的手臂,浣歌真覺得聽完這句話,她會一個踩不穩,從雲頭上栽下去,老前輩,您真是幽默風趣,與您聊天整個心肝兒都要跌宕起伏幾百遍啊!
以此句為終結,浣歌再沒敢與敖瑛搭話,兩人彼此謹守沉默地行完最後一段路,終於來到俞鯉的珠寶鋪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