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如墜冰窟,心跳也似被凍結,不再躍動,浣妍渾身止不住地發抖(重蓮曲206章節手打)。
這一刻,浣妍才意識到,方才為煜珩失約尋了千百種理由,到底不過是逃避,逃避一個自己不敢面對的可能。
而眼下,這個可能已是事實。
煜珩沒有去悅芙橋,因為他在重火殿,與蝶昧一起談笑。
浣妍不想去計較緋萱是否將昨夜的那場相約帶給煜珩,即便未能帶到又如何?正如蝶昧所說,他真正在意的人不是她(重蓮曲第二百零六章心碎內容)。
這句話,像一柄飛馳的利箭,透透徹徹地扎進她的耳朵,落在她的心上,她渾身不由一顫。
既是如此,他為何要來赴約她的約?
浣妍忽然覺得可笑,從頭到尾竟都未曾分辨過,自己的那些情懷是否只是一場一廂情願。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她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陷得這樣深,卻不曾想過那人是否需要她如此。
腦中忽然閃現許多過往片段,一直以為那些浮光掠影裡儘是甜蜜溫情,嬉笑怒罵,患難風雨,彼心同此心,卻其實都是她妄想得太多。
一個幾盡法術無能的她,如今又容貌盡毀的她,怎麼能還有所妄想?
原本猶自淡定抱著箜篌的手臂不知不覺間垂下,箜篌隨著一聲鈍響,落在地上。
浣妍驚得低頭看去,心裡道,到頭來,她還能拿得出手的,只有這把箜篌,而這箜篌並非她所有之物,真是悲涼。
木然俯下身,浣妍撫著摔落地上,卻依然完好無損的箜篌,心揪痛到了極點。
「不用撿了。」
一個熟悉而冰冷的聲音,語調疏離傲然。
浣妍渾身一震,許久,才緩緩抬起頭,瞧見一位藍衣女子正在殿門口居高臨下地俯視向她。
蝶昧總是能將藍衣穿得這樣優雅,叫人遠遠望著,像是雲中仙子裁了碧空做裙裳,與一位穿著絳紅袍衫的男仙君站在一起,便是眾人皆讚的一對璧人。
「不過是把假箜篌,虧你還這樣仔細緊張著。」蝶昧掩口嗤笑道。
浣妍方才黯然垂下的眼眸,猛地抬起,難以置信地望著蝶昧,心底裡更是升騰起一陣憤怒,蝶昧可以嘲笑有關她的所有,卻不能質疑她費盡心血取來的祁闌箜篌。
它絕不可能是假的,她不相信,雲莫都說它是真的!
「瞧著你倒是不信,你且數一數這箜篌上有幾根弦,真正的祁闌箜篌當有弦二十二根。」蝶昧不屑道。
浣妍幾乎是一把抓起地上的箜篌,旁若無人地將一根根琴弦數過,一,二,三……二十根,二十一根。
浣妍跌坐在地上,彷彿墜入谷底,眼前再尋不到半分光明。
二十一根,無論她數過多少遍,都是二十一根,怎樣都是少了一根弦。
從前的兩把假箜篌,少了囚牛圖案,這一把什麼都有了,卻唯獨少了一根弦。
浣妍開始覺得,自己似乎從頭到尾都是個笑話,以為千辛萬苦取來的真箜篌,心心唸唸地想要將她能給的最後一物送與煜珩,而這最後一物卻是毫無價值的假箜篌。
她不敢回想她為它所付出的代價,只知道,這代價越多,她就是個越大的笑話。
雲莫又一次騙了她,她怎麼可以忘記他是個冷酷無情的魔頭,她怎麼就那樣相信了他?!
想到為了助她取箜篌落入火中生死不明的鳳傾和小弦,浣妍恨不能殺了雲莫,可是她殺的了麼?她真該殺了自己!
浣妍別無選擇,只能落荒而逃,拚命奔離重火殿,只為將蝶昧那瀰散不盡的笑聲遠遠撇在身後,不想再聽見半分。
一路奔跑,視線卻已模糊,面紗被淚水打濕,黏貼在臉上,浣妍卻沒有勇氣將它摘下,蝶昧冰冷的話,鄙視的眼神,嘲諷的笑,一遍遍地從她心上碾過,直到它支離破碎(重蓮曲206章節手打)。
直到不期然撞上一人,浣妍才被迫停住,慌忙用整理好頭紗面紗,才終於看清自己迎頭撞上的人,正是天後身邊得力仙婢晴茵。
只見晴茵原本手中托著的東西被她這麼一撞,悉數滾落到地上,浣妍急忙蹲下身子,手忙腳亂地幫著晴茵撿拾。
晴茵一邊邊撿拾,一邊抬頭斥道:「哪個仙君座下的仙婢,這般冒失行狀,可是想要領受天後責罰麼?」
浣妍抹掉眼角殘存的淚水,抱歉地望著晴茵,卻讓晴茵以為她被嚇得哭了出來,只好軟下口氣道:「明明是你撞翻了我的東西,我還未多言,你就哭出來了,倒顯得我欺負你,好了好了,你幫我將東西撿拾趕緊,我便不與你計較了,如何?」
浣妍急忙點頭,晴茵覷著她,試探道:「你不能言語?」
浣妍略帶黯然地點頭。
晴茵換上同情面色,口氣關切道:「唉,做了神仙還不能言語,怕是並非俗疾,多是被法術所傷了吧?」
浣妍沒有回應,只是沉默著將地上滾落的珍珠玉鏈仔細地一一撿拾,匯攏到晴茵手中。
晴茵略帶讚許地瞧了一會兒,和藹笑道:「倒是個細緻聽話的姑娘,可惜你不能言語,不然我可以求天後將你調往凌岫殿,與我一同服侍天後,唉,這些日子天後忙著張羅天姬的婚事,整個凌岫殿人仰馬翻的,最是缺你這樣的仙婢幫忙了。」
婚事?她的婚事?什麼時候的事?她怎麼全然不知曉?晴茵的話,讓浣妍雙手一滯。
晴茵似看出她眼中茫然,笑道:「也不知道你在哪個偏僻地界兒的仙君處做事,竟連最近天庭裡的大事都不知道?」
浣妍茫然搖頭,腦子裡頓時亂作一團,天後又要將她嫁予誰,為什麼她從來都沒有自己的選擇?
腦中紛亂著,耳邊是晴茵繼續解說道:「這件大事你不知道,想必另一件大事你總該知曉,前些日子,魔尊之子雲莫破出封印,逃回了魔界,震驚六界,仙界更是如臨大敵,多年不曾經歷戰事,帝后十分憂心,所幸天姬純孝,主動提請與冥界聯姻,為仙界爭取又一個盟友,好為帝后分憂。」
主動提請與冥界聯姻?這是怎麼回事?
自她從岐山歸來後,她因怕被問及容顏被毀的緣由,一直未曾見過帝后,怎麼會有提請聯姻之事?完全不可能!
看浣妍眼中露出質疑之色,晴茵只當她孤陋寡聞,忍不住笑道:「你是隨哪位散仙在外修行,許久沒回天庭了吧?就算你不知聯姻之事,昨日凌霄殿那般聲勢浩大的聯姻喜宴,你總該知道吧?天庭許久沒有這樣隆重的宴席了,比之天姬回歸的宴席還要熱鬧,凡有仙籍的仙人們皆受了邀請,以致各天兵都被徵調至凌霄殿守衛了,那場面可是壯觀得緊。」
浣妍搖著頭,彷彿聽到什麼笑話一般,甚至她以為正身在夢裡,這怎麼可能?
晴茵看浣妍模樣,以為她實在沒有見過世面,只能繼續道:「想必你也是沒有見過天姬吧,我們天姬生得如天後美貌,慣來喜穿碧色衣裙,昨日宴席上卻是難得一身嫣紅華服,著實向冥王昭顯了我們仙界的誠意,真是頗為懂事知禮。」
昨日凌霄殿宴席,浣妍親眼看見它的舉行,而她身在殿外,一心為煜珩有了逃脫機會而歡欣雀躍,又怎麼會一身華服地出現在宴席上?
究竟,究竟是誰冒充了她,取代了她成為天姬?浣妍不顧晴茵的呼喊,轉身奔向月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