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漓戈走後,浣妍才注意到塵永的變化(重蓮曲第一百九十九章面紗內容)。
雖然塵永原本就是老人模樣,可是這一次,他卻比原來更加蒼老,精神頭兒似乎差了好多,臉色也不似以前紅潤,更奇怪的是,他那一把濃密茂盛,長拖及地的鬍子竟然沒有了。
前幾日見到塵永時,浣妍總覺得哪裡有說不出的詭異,但當時她一心失落於自己的慘狀,並未多想,而今日又見塵永,卻再不見他習慣性地用手捋著鬍子,她才終於反應過來,原來不知何時,他的鬍子已經沒了(重蓮曲第一百九十九章面紗內容)。
許是她將塵永盯得久了,只聽,一聲輕咳,塵永轉身進屋,留下一句話:「老夫身體不適,且先回屋內歇息,如此,辰遠殿下請自便,恕老夫不再相陪。」
辰遠站在屋外,目送塵永進殿後才低頭看向她,眸中儘是憐惜。
浣妍扯下一部分面紗,露出嘴巴,做出口形道:「帶我回去。」
辰遠一聲歎息,無奈道:「你在牽掛煜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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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浣妍抱著祁闌箜篌迷迷糊糊地靠在辰遠懷裡,心裡一邊欣喜著即將見到煜珩,一邊擔憂著面對自己如今的模樣,煜珩會作何反應。
心裡焦慮地發緊,忍不住手指觸到了箜篌弦,發出一聲鳴響,引得辰遠低頭向她看來。
浣妍慌忙收回了手,想起離開水明澤前,她去屋內取箜篌與塵永告別時,那個蒼老頹唐的身影,他似乎對所謂的神器絲毫興趣也沒有,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便任由她帶走。
可她明明記得,漓戈在千焱洞中說過,這神器原該歸屬水明澤保管。
辰遠似看見她目露疑惑,開口道:「方纔你一直瞧著塵永前輩,定是疑惑他的鬍子去了何處吧?」
雖然辰遠所問並非她方才正想著的問題,但亦算她心中一惑,遂點了點頭。
辰遠歎息道:「姰遠與塵永前輩一起生活了一千多年,卻恐怕並不知曉,塵永前輩的真身乃是一株千年人參,所謂的須椹草,其實就是『參須』。前次我們來求須椹草時,前輩似不久前損耗過大量修為,但前輩慈悲心腸,仍是割須救人,實在令人欽佩。
然而,這般所為會更加折損前輩,我一直心懷歉疚,故而得知水明澤即將遇險,便即刻趕來通知,再次得見,果然前輩已不似從前那般安好康健。
只是,我未曾想竟遇見失蹤數日的你,這般模樣地出現在我眼前……」
辰遠說到這裡,忽然止住,歎息一聲,不再言語,浣妍心裡五味雜陳,腦海中又閃過塵永的背影,悵然若失。
回月宮的時候,辰遠特意避開了眾人,無聲無息地帶浣妍回到天庭,卻仍是一進殿就見到在正殿打著盹兒的敖嫣公主。
敖嫣被這動靜驚醒,猛地睜眼就向兩人跌跌撞撞走來,口中一邊驚喜道:「你們回來啦,姰遠,辰遠,聽說你們是從水明澤回來的,快告訴我,漓戈他怎麼樣了?」
原來,當時漓戈趕去岐山救她之時,敖嫣正睏倦地倒在他榻前沉睡,漓戈沒有叫醒她便獨自離開,敖嫣醒後,四處尋找,才知道漓戈已不在水明澤。
漓戈既已不在,洌溪對她冷冷淡淡,塵永不見蹤影,她便也沒心思再逗留水明澤,當日便風風火火地趕回天庭,以為漓戈除了水明澤,最有可能去的地方無外乎月宮了。
於是,她日日守在月宮落星殿,今日終於等到這殿中出現一二人影來。
敖嫣將將奔到辰遠面前,就驚得止住,「姰遠,你……你這是怎麼了?」
敖嫣一邊說著,一就要伸手揭開浣妍的面紗,辰遠抬袖止住,淡淡道:「姰遠外出時染病,不便見人,公主請見諒。」
說完,辰遠抱著浣妍徑直向她的寢殿走去,一邊說道:「公主請留步,待我將姰遠安頓妥當,我自會出來為公主答疑解惑(重蓮曲第一百九十九章面紗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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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遠將浣妍在臥榻上安放好後,就出了寢殿,浣妍有略微的安心,感覺一陣強烈的疲憊睏倦襲來,迷迷糊糊只聽得正殿內辰遠和敖嫣的零星對話,便沉沉睡去。
直到浣妍睡足醒來,都不太清楚,她這一覺究竟睡著了沒有,而迷糊中影影幢幢的人,細細碎碎的說話,手指劃過她的眉眼和臉頰的觸感,她辨不清是夢還是真實。
只是,她記得,她一直沒能聞到那陣期盼已久的桂香。
夜色深重,浣妍披著頭紗和面紗,匆匆趕到重火殿的時候,已是滿頭大汗,她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要這樣匆忙,這樣急不可耐,可是她就是抵不住那顆慌亂跳著的心,那顆讓她隱隱感到有些東西她將再也抓不住的心。
一路上浣妍極力小心地避開來往巡視的天兵,畢竟一個天姬大半夜去往重火殿,實在有損清譽。
可事實是,這一路即便她險險地撞見了些許天兵,他們也並未認出她來,只當是哪位不知名的女仙,甚是倨傲地從她身旁走過。
浣妍索性不再遮遮掩掩,只是心中納悶,天庭裡的天兵巡守何時變得如此密集,將原本逍遙寧靜的氣氛渲染地凝重森嚴起來。
才一靠近重火殿的大門,浣妍便聽見從殿內流出的歡快笑聲,有男子的爽朗笑聲,也有女子柔媚的嗤笑,兩個聲音都聽來熟悉,浣妍心頭一顫。
不由自主地走進,門縫處漏出些許微光,可見殿內的敞亮開闊,大殿中央一張大紅床榻,絳紅色衣衫的男子正歪靠著床沿,面色紅潤,兩頰泛光,微微闔著雙眼,床頭處坐著一水藍色衣衫的女子,抬袖拭去男子嘴角的酒水,口中不知說了什麼,惹得男子嘴角上揚,繼而輕笑出聲,眉眼彎彎,眸光旖旎流轉。
浣妍握著門環的手不期然一抖,銀色門環從手中滑出,擊在紅木的大門上,靜夜裡聲音空寂清晰。
「誰?!」殿中女子大聲斥道,警覺地站起身,目光似箭,冷冷向著大門處射來。
浣妍被這一聲大喊驚得僵在原地,眼睜睜瞧著門縫裡一道藍影疾馳而來,衣袂如刀,直直逼向她的面門。
忽然腰上一緊,浣妍還未眨眼,眼前場景已換,她又回到了落星殿。
將她放在地上站好,辰遠轉身走向星棋盤,一手拎著酒壺,一手下著星棋。
浣妍怔怔地看著,良久,只聽辰遠道:「待煜珩的傷勢再好些的時候,你再去看他吧!」
這話是在安慰她還是在為煜珩開脫?
她即便喉嚨失聲不能言語,面容被毀不能示人,可她還有一雙完好無損的眼,方纔,就在方纔,她看得清清楚楚,煜珩面色紅潤地喝著酒,與蝶昧歡快調笑。
見浣妍還在一眨不眨地盯著他,辰遠擱下一子,勸解道:「明日我先帶去你靈羽處,興許她有法子治好你,之後,我們再去重火殿如何?」
辰遠這話提醒了她,以她如今的模樣,她怎麼還有勇氣去見煜珩?
方才不過一時衝動,絲毫也沒有想過自己已經殘破的容貌,又怎樣受得住蝶昧那張明艷動人的臉龐的比襯?
浣妍默然轉身,走向寢殿,殿外有涼風吹進,將她的頭紗和面紗吹起層層波紋,妖嬈動人,心底越發悲涼,只道輕紗妖嬈美麗,卻在遮蓋著怎樣醜陋的身軀和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