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明澤(重蓮曲第十章月下初起舞內容)。
這幾日,漓戈有些奇怪,不,是很奇怪。
第五次傍晚去汶疏居尋漓戈聽琴未果的浣妍在心裡如斯疑惑。
拿出漓水鏡,啟動,許久之後,毫無意外,又是冽溪這五天來一成不變地回答:「漓戈正在煙波殿修習法術。」
左右無事,浣妍趴在汶疏居迴廊圍欄上,碧湖的景色一覽無餘。
果然,幾日的功夫,湖內已是一一風荷舉,各色蓮花開得恣意徜徉,裊娜生姿,蓮動曳徐風,香遠益清。
碧湖中央是一枝紅蓮,開得最為熱烈,湖水綠,碧色杳杳,一片清淺襯托下,別有一種靈動之姿(重蓮曲10章節手打)。
直到多年以後,浣妍仍然覺得水明澤碧湖上的蓮花世間最美。
月色朦朧鋪展開來,湖水蕩漾,攪動田田蓮葉倩影,影影綽綽之間,欄上的人雙目輕闔,傳來清淺規律的呼吸。
冽溪趕回汶疏居的時候看到的便是這番情景。
今天是師傅將漓戈的漓水鏡放在自己這裡的第五日,漓戈也在今天終於知道每日浣妍來汶疏居尋他聽琴的事,就遣他過來看看浣妍。
其實,以前浣妍也不是經常來汶疏居聽琴,只是連著五日不見漓戈,多少心裡起疑了吧?
或許就是這樣,很多時候總要經歷一些變化,才能發現自己某些已經深不見底的習慣,就像浣妍對漓戈的習慣一樣。
浣妍是在一陣熟悉的琴聲中醒來的,一個激靈反應過來,漓戈回來了麼?
抬頭看去,碧湖旁,石几上一架五絃琴幽幽地泛著微藍光芒,幾根修長地手指穿梭其中,琴聲曼妙悠長地流淌出來。手的主人一襲白衣,神情淡然恬靜,彷彿與這夜是相融於一體的。
這樣的冽溪在遠處看起來很像漓戈,不同的只是那雙淺碧色的眸子和淡然的神態。
「醒了?為何不回漣綺居?」看到醒來後站在廊下的浣妍,冽溪錚然收聲,靜靜回看她說道。
「我想等漓哥哥回來。我已經有五日沒有見到他了。」浣妍撥動著一片蓮葉上的露珠有些落寞地回答道。
「找漓戈有什麼事麼?我可以幫你帶話給他。」看到琅琊琴藍光稍盛,冽溪如釋重負,小心收起琴,從石凳上站起,向屋內走去。
蓮葉上的露珠已有些靈性,被浣妍撥弄地有些不耐,翻了個白眼扭動一下從浣妍指尖溜走,跳入湖中霎時沒了影子。
浣妍頓覺無趣,在冽溪經過自己身邊的時候,終於有些撒嬌地說:「我只是想聽琴而已……」
冽溪身形頓了一下,繼續向前走進屋內,身後浣妍巴巴地跟上。
「冽溪彈琴也很好聽,只是,漓哥哥這幾日為什麼總在於岐山上?他在修習什麼法術?」
「漓戈每日清晨回來會汶疏居休息。」冽溪將琴放到窗下原來的位置,抬頭看到繁花枝頭的桃林,一聲歎息。
浣妍也看向窗外,忽然想起什麼,問道:「冽溪,水明澤的桃園一千年一次繁花,為什麼這次提前了四百年?是出了什麼事情麼?」
「是出了事情,桃林逆時繁花,恐會為水明澤帶來禍事。漓戈正是為此而修習法術……」冽溪猶豫了一下回答道。
「原來是因為桃園提前盛開的事……」浣妍恍然大悟道,果然這次的桃園繁花有蹊蹺,可惜自己之前被永伯下了禁令不能上於岐山,不然自己可以在他身邊陪著他。
「嗯,漓戈很辛苦……浣妍做些讓他開心的事吧!」冽溪的語氣有些近乎懇求的味道。
「好,我知道漓哥哥總是盡心盡力地守護水明澤,他一直都很辛苦,所以只要能讓漓哥哥開心,我會盡我最大努力的去做的!」浣妍看著冽溪信誓旦旦地說。
想這千百年來,自己在這水明澤上過得也算自由自在,徜徉在各色美景中,不用勤奮修習法術,闖禍了有漓戈和冽溪求情,倒是沒有過什麼憂愁和災難。
浣妍知道水明澤是當年花神一手建立的神域,花神殞滅後,便一直由永伯他們守護著,千百年來一直平安無事,讓這片最後的神域終於安然地留存於六界之間(重蓮曲第十章月下初起舞內容)。
而自己好像從來沒有為自己生活了這麼久的地方做過什麼,所以這次她也想出一份力。
「為漓戈跳支舞吧!你知道漓戈一直希望在他彈琴的時候,你可以在旁邊起舞。」
其實冽溪知道如何讓漓戈開心不在於是什麼事情,而在於是什麼人讓他開心。就如浣妍,她開心他便開心,就是這麼簡單。
只是看浣妍跳舞一直是漓戈心底的願望,這個願望源自於漓戈在多年前還是少年時,曾有幸看到的花神柘舞在水明澤桃林的繁花下所跳的一支舞,從那以後,漓戈便在心底有了希冀,有一天還能看到繁花下有一人翩翩起舞,舞盡流年。
「跳舞?這個……」浣妍有些為難和慚愧。
說起跳舞,漓戈倒是曾與她說起過,只是自己一直疏懶學習,漓戈也不惱,故而一直被擱淺著,連漓戈辛苦從人界找來的舞譜此刻都不知被丟到了哪裡。
現在為漓戈跳舞,舞姿一定很難看。但是看到冽溪有些失望的表情,浣妍還是咬牙道:「嗯,從今天起我要開始好好練舞,等他修習完法術就跳給他看!」
冽溪聽到浣妍的話,難得讚許地笑著點點頭,純淨的眼神讓這樣的笑容變得真實而自然。
回到漣綺居,浣妍翻箱倒櫃,先後翻出了香囊,撥浪鼓,彩塑泥人,紙鳶,河燈……都是漓戈這千百年來每次從外面回來水明澤時特地送給她的,說是人界的一些尋常玩意兒。
可是這些在水明澤上卻是獨一無二的,浣妍忽然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沒有送給過漓戈什麼東西,這麼一大堆翻出來將她對比得無限神傷,更加堅定決心好好學習跳舞,作為禮物送給漓戈。
終於在傍晚時候,浣妍翻出了多年前漓戈送的一本舞譜。
桃林裡最茂盛的一棵桃樹下,浣妍一手拿著舞譜,一手拿著夢落花,就著月色認真看著。
今夜是滿月,月光敞亮纖柔,襯得畫於紙上的舞姿都變得風情萬種起來,浣妍不禁感歎,以前怎麼就沒發現這些舞姿的美妙呢?
想著,浣妍站起身,開始根據剛才所看到舞步比劃起來,移步、抬步、跳步……看似簡單的舞步,其實走起來並不是那麼容易呢。
「哈哈哈,美人這是在做什麼?」
冷不丁身後傳來一聲爽朗的笑聲,浣妍驚得左腳踩到右腳,一個不穩跌坐在地上,也終於在回身的瞬間看到了始作俑者。
剛才倚著的桃樹上,一身著絳紅色袍衫的男子正躺靠在一條相對粗壯的樹枝上,那樹枝儼然他的床榻一般讓他舒服自在,右臂支著頭,正笑吟吟地看著浣妍,看到她跌坐在地上,笑意益盛。
看到這個熟悉的邪魅笑容,浣妍有些難以置信地愣在地上,都忘記了站起來。
她不禁閉眼並重新睜眼來確定眼前之人不是幻象,不是夢境,然後又趕緊抓過酒壺看看,夢落花還剩許多,自己並未喝醉,終於心底裡浸出絲絲的甜味來。
「是你?火神,煜……」不知道為什麼,浣妍覺得自己的臉有些發燙,是喝過酒又跳舞的緣故麼?
「火神煜珩。」煜珩接過浣妍的話茬,給予肯定並坐起身,花瓣被晃落一些,紛紛揚揚飄散下來,落到浣妍的身上和頭髮上。
月光下粉霧一樣的花瓣點綴在浣妍烏黑的長髮上,雅致清新,恰如其分,堪堪將那些珠玉翠環都可比下去,而額發下的臉龐此時更是出奇地明艷動人(重蓮曲10章節手打)。
「美人還沒回答我,方纔你在做什麼?」見浣妍沒有說話,煜珩重複剛才的問題。
「我在練習跳舞……」浣妍認真說道。
「哈哈哈,跳舞?哈哈哈」煜珩大笑著從樹上輕巧地躍下。
「是在跳舞,又如何?」浣妍有些不解,自己的舞步有那麼好笑麼?
千百年來她也沒見過其他人跳舞,只是看著舞譜自己想像剛開始練習罷了。
但想了想還是接著認真回答道:「我從來沒有跳過舞,剛才我在照著書上的步子練習,以後我會跳得和書上一樣好看。」說完浣妍揚起臉自信地回看煜珩。
「哈哈哈,那我今日倒是開了眼界了,見到了這世上最最奇怪的舞。」
煜珩還是覺得不可思議的好笑,眼前的人剛才的動作實在不算得什麼優美的舞姿,尤其對於他這樣見過眾多仙姬的妙舞之後,只覺的剛才拙劣的舞步委實難看,可是眼前的人卻一副不以為然極其認真且十分自信的樣子,倒像是真的覺得自己的舞步並不難看,沒有半點虛假的謙虛和矯飾。
煜珩心裡再次感歎這個姑娘真是個有趣的人,自己堅持這麼多天辛苦摸索再次來到這個地方真是萬分值得,而能再次遇到這個叫浣妍的姑娘,也更加是不虛此行。
「奇怪麼?我是學著書上的動作在做啊!」浣妍又翻起舞譜看起來,一邊比劃著腳步,把煜珩丟在了一邊。
「美人為何突然有了興致學習跳舞?」一向被眾仙女追捧的煜珩有些不習慣被一個姑娘如此無視,找了話題來證明自己的存在。
「都說了我不叫美人,我叫浣妍!」浣妍突然抬起頭嚴肅地糾正道。
「可是我稱你美人,你也答應了許久啊!」煜珩笑嘻嘻地湊過去在浣妍身邊坐下,一起背靠著樹。
「不管怎樣,以後不要再叫我美人。」浣妍還是不依不饒。
她有些不習慣煜珩的這種輕浮口氣,她清晰地記得上次的談話中,煜珩也有語氣正常的時候,那時候他溫柔俊雅,她覺得那才是他真實的樣子。
「好,浣浣,現在可以回答我剛才的問題了麼?」
「……」浣妍有些無語,還從來未有人稱她為「浣浣」,不過比「美人」好一點,她決定接受。
「漓哥哥一直想看我跳舞,這次因為桃林逆時繁花,漓哥哥要很辛苦地修習法術,所以我想練支舞作為禮物送給漓哥哥。」浣妍輕聲說道。
「漓哥哥?」煜珩好奇道。
「嗯,我和漓哥哥從小一起長大,他對我極好,我喜歡聽他彈琴,這次因為桃林繁花的事我已經有五日未見漓哥哥了,聽冽溪說他很辛苦,所以我想跳他喜歡的舞給他看。」說著,浣妍站起來繼續開始挪動步子練習。
月光下,舞著的人舞姿並不優美,並不動人,可是那人的神情專注而自然,竟讓人覺得那份自信也在情理之中。
煜珩忽然有些羨慕浣妍的漓哥哥,他也想有人可以為了讓他開心而認真地去為一件事努力,即使起初看起來是多麼笨拙和不自量力。
想到這裡,煜珩忽然有些莫名的心煩意亂,他站起身說道:「不就是桃樹逆時開花了麼?不喜歡,毀了便是!」
還未待浣妍反應過來煜珩所指為何,就只見煜珩右手一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