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衛琬屏退了眾人,獨自坐在蕭允尚窗前,眸光凝定,神思清遠(胭脂惑第206章心機百轉內容)。
溫暖的黃色微光簇擁著少年清秀的側臉,緊閉的眼瞼邊緣濃長的睫毛安靜地棲息在臉頰上,恍若花瓣上停棲的蝶,輕巧而脆弱。
衛琬靜靜看了他片刻,眉梢忽顫,自唇齒縫間逸出一聲歎息。
與此同時,身後卻倏然傳來一聲男子的冷笑聲。衛琬眉尖一蹙,眼神迅速恢復了清明,待回轉身時臉上已經神色淡定。
「先生深夜探訪,不知有何用意?」衛琬冷然道。
鬼醫輕揚唇角,倨傲道:「在下只不過是想來為皇上再把一次脈罷了,畢竟世上能人巧士太多,想要在短時間內改變脈象並非不可能。」
衛琬揚眉道:「那先生是在懷疑本宮有意隱瞞皇上的病情了?」
「是與不是,在下一探便知。」
衛琬靜靜立在龍榻之前,甩袖冷笑道:「本宮憑什麼要接受你這樣的質疑?你不過是江湖客,本宮稱你一聲先生是因皇上的病或可指望於你,你若憑這就妄自輕狂,本宮這就可以要了你的命!」
面對她的威脅,鬼醫不動聲色道:「娘娘可是心虛了?」
衛琬定定地看了他片刻,忽然勾起唇角,輕輕移步從龍榻前讓開(胭脂惑206章節)。鬼醫立即上前拿起蕭允尚的左手,凝神細診了片刻,臉上的神情由困惑到迷惘,最終終結於顫抖和頹然中。
見他放開蕭允尚的手腕後便面色不定,衛琬逼問道:「如何,可能醫治?」她雖然眉目中仍隱藏怒色,但在問出這句話時,話音裡顫動的希冀顯露無疑。
鬼醫躲閃著她的目光,頗有狼狽之態,許久才搖了搖頭,頹然走到窗前。
衛琬卻忽然轉了態度,淒然道:「若是先生能醫治好皇上,哪怕是要本宮的性命也在所不惜!本宮不過一介弱質女流,若是失了皇上這個倚靠,下有一眾臣子心存質疑,旁有劉氏母子對皇位虎視眈眈,若皇上不能醫好,將來朝堂動盪,本宮又有何顏面當得這皇后!」
她自怨自艾了片刻,移步至鬼醫身側,哀求般道:「求先生再想想辦法,皇上乃國之根本,不能……」
鬼醫終於開口,聲音頗有幾分瘖啞:「天意難為,人力怎可及?」
窗下偷聽的一干臣子均失望地歎了口氣,將目光投向了這齣戲的始作俑者信陽侯。夏柏見自己之前的揣測並未成真,眸底亦有幾分狼狽,礙於此處並不是說話的地方,只能打了個眼色,示意大家先離開再說。
待出了宮門後,宋易才道:「如何?老夫所言不差吧,皇后並非是你們以為的那等人,怎會做出這等蠢事,依老夫看來,倒是劉昭儀更為可疑。」
李遠圖也不得不承認道:「看來之前我等是錯疑了皇后娘娘了,這固然是好事,但得知皇上的病情如此嚴重,就算皇后娘娘如今能支撐住危局,也並非長遠之計啊!」
夏柏咳嗽一聲,「就算在此事上皇后娘娘是無辜的,但衛覃此人不可小覷,難保他的沒有犯上作亂的念頭。」
宋易看了看周圍,低聲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還是去老夫的府邸講罷(胭脂惑206章節)。」
而元慶宮中,鬼醫卻並未按照夏柏原定的計劃離去,反而悠閒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擊掌道:「皇后娘娘好演技,連那一群多疑的老狐狸都騙了過去。」
衛琬凜厲地瞪了他一眼,忙向窗外看了看,鬼醫卻笑道:「你放心,那些保護皇上的暗衛自然是被那群老狐狸調了走設法拖住,免得讓他們洩露了消息,沒有一個時辰是不會回來的。」
衛琬這才放下心來,揚眉道:「那你還不趕快走,免得露了馬腳?」
對方臉上立即露出受傷的表情:「你莫要如此看不起在下,好歹我眼下也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鬼醫……」
衛琬冷哼一聲:「就算你冥羽本領高強,但若是被那位鬼醫先生知道你冒用他的名頭招搖撞騙,怕是會拿你來試藥。「
假扮做鬼醫的冥羽乾笑了一聲:「怎麼會呢,梓奇是我多年的老朋友了,這次要不是他收留,我怕是難逃冥夜宮的追殺。」
見衛琬不解地皺起了眉,他解釋道:「冥夜宮在邊關圍攻靖王時和我起了衝突,死了很多人,如今他們已把仇恨轉到我身上來了,放話定要殺了我,若不是如此,我怎會流落到鬼神谷,」他的情緒復又高昂起來,「要不是這樣,恐怕這次你就危險了。」
衛琬聽他提及蕭承鈞,心底一痛,忍不住冷了臉道:「本宮做事若是沒有後手,不若立即死了算了。」
「不要這樣不留情面吧?至少這次來的是我,對你方便很多啊,反正我對醫術和把脈一竅不通,如果是梓奇真來了,說不定他會對這種奇怪的病症感到很有挑戰性,萬一壞了你的事就不好了。」
衛琬已經沒有心情去聽他囉嗦,衣袖一拂就要離開。冥羽卻追了上來,收斂了方才調笑的樣子,正色道:「我這次來,也是有事要請你幫忙(胭脂惑206章節)。」
見他說得誠摯,衛琬這才停下了腳步,簡短道:「說。」
冥羽亦很簡短地回答:「我要殺兩個人,一個是瑤支的三皇子昌意,另一個是試劍齋的莫君玉!」
衛琬心裡暗自思量,並不曾立即作答,正當冥羽以為她要拒絕時,她卻忽然點頭道:「好,只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冥羽眼底浮現喜色,「好,做什麼?」
衛琬凝視著他,許久沒有說話,再開口時,竟是與剛才的對話毫不相關的內容。「他……真的死了嗎?」
她的語聲微微顫抖,唇色也蒼白了幾分,唯有一雙眼睛透著偏執的光亮,等候著他的回答。冥羽先是一怔,隨即就反應過來她說的是誰了。
他抿了抿嘴角,似乎覺得就這麼告訴她實在太艱難了,只能點了點頭。
衛琬眼中的光亮猶如風中殘燭般迅速熄滅,美麗的臉上露出茫然的神情,隨即便是一片空白的寂靜。
她重新抬起頭,彷彿想要裝出之前的鎮定與堅強,卻顯然失敗了。
「只要你留在元慶宮保護皇上半年,本宮保證,會不遺餘力為你報仇提供便利。」匆匆說完這一句後,她也不等他回答,就匆匆轉身離去。
冥羽在原地發了會兒呆,看看她倉皇離開的背影,又看看殿內沉睡不醒的蕭允尚,無奈歎息道:「女人的心思真是奇怪。」
不知道為什麼,在說出這句話時,他竟想起了另一張蒼白卻倔強的容顏,心下微微一沉,他重新坐到椅子上,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