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炎熱,第二日蕭允尚便帶著劉婕妤和小皇子去了行宮消暑,將京畿重擔全數丟給了衛琬(胭脂惑197章節)。這份差事表面上看來風光,內裡卻是困難重重。
帝都一應重臣除留下少數處理京中事務外,其餘臣子全部跟隨聖駕去了行宮,早朝例會在行宮正常進行,實際上交到衛琬手中的,不過是個空架子而已。慣於見風使舵的朝臣,如何看不出皇帝是在有意疏遠皇后?況且皇長子已然降生,雖然出身低了些,但好歹也是名正言順的長子,好過衛琬的一無所出。
七月間瑤支二皇子赫茂攜使臣來訪,蕭允尚並未回宮,而是下旨命衛琬好生接待,除此之外別無一話。趙玉小心翼翼地將聖旨放到衛琬手上,心裡自歎倒霉,碰上了這樣的差事,明擺著是吃力不討好嘛。
果然,衛琬的臉色嚴峻地可怕,「皇上還說了什麼沒有?」
趙玉點頭哈腰道:「皇上倒沒說別的,只說如今是瑤支二皇子當政,若論起交情來也算是娘娘的妹夫,這件事就全權交給娘娘處置(胭脂惑197章節)。」
當夜攬星台頂,觥籌交錯,衣香鬢影。衛琬一襲暗紅朝服居於主位一側,妝容精緻莊重,舉手投足間盡顯國後風範。
酒至半酣,衛琬舉杯遙向赫茂道:「今日得奉貴客,實是錦朝之幸,殿下以王侯之尊出使敝朝,本宮不勝感激,只是不知殿下今日前來所為何事?若有我朝能援手處,本宮定當不遺餘力。」
赫茂未曾想到她竟在晚宴上公開詢問,稍微愣了一下才笑道:「無他,只不過內子思鄉情苦,小王才藉著出使之機帶她返鄉與家人團聚,實是假公濟私之舉,讓娘娘見笑了。」
衛琬紅艷的唇角輕輕上揚,看向坐在赫茂身側的衛瑤。自從她離開瑤支後,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衛瑤。
衛瑤憔悴了許多,顯然在瑤支的生活並不如意。想來也是,無論當初那件事內情如何,在皇室的心目中,她已經是失了貞節的公主,還因此阻擋了赫茂的前程,想來赫茂對她也不會太好。更何況,當初所有人都看得分明,赫茂心繫的女子是賀蘭明月,而不是衛瑤。
然而,衛琬還是讚歎道:「殿下與王妃鶼鰈情深,堪為天下夫婦表率。」
衛瑤狠狠咬緊了嘴唇,後背有如針扎。衛琬的話雖語氣平淡,對她來說卻是最大的諷刺。做了王妃的這一年多來,赫茂不曾進她房中一次,宮中所有人都是用鄙夷的眼神看她,如今還要千里迢迢回錦朝來受衛琬羞辱,她想到這裡就牙根癢癢。
赫茂的目光在落到衛瑤身上時倏然變冷,他不著痕跡地用肘彎碰了碰她,似乎是在提醒她什麼。
衛瑤這才不情不願地起身舉杯,勉強笑道:「姐姐,瑤兒嫁得遠,家中多蒙姐姐照料,妹妹每每思及都不勝慚愧,只能先敬姐姐一杯,姐姐辛苦了(胭脂惑197章節)。」
衛琬看著她,心底發出一聲冷笑,手指卻分毫未動。衛瑤的示好之舉被她的無動於衷所回絕,一時間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偷眼瞥向赫茂。
待見赫茂的臉色也陰沉了幾分,衛琬才揚聲道:「王妃此言差矣,你我雖同是衛氏女,但出閣後便惟夫君之命是從,怎可如此惦念娘家,縱是赫茂殿下疼寵你之心甚切,不去計較這些小事,你也不能恃寵而驕。」
她的話語雖有幾分冷硬,卻說得句句在理,衛瑤只能幹生氣,卻不能有所辯駁。衛琬又對赫茂道:「殿下雖是翩翩君子,卻莫要嬌縱了王妃,俗語有道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王妃既已嫁入瑤支,便是殿下的人了,」她略微停頓了一下,眸光投向席側的衛覃,笑語盈盈道:「左相大人,您說是不是?」
赫茂的嘴角不易察覺地抽搐了一下,衛琬此舉無異於釜底抽薪,先假意詢問他有何事相求,然後又將他的退路堵死。他暗暗咬牙,深恨自己說的話讓對方抓住了把柄。而衛琬故意詢問衛覃,也是在暗示他不要妄想與衛覃再私下談判,這次不管他的來意如何,錦朝都不會伸出援手。
對於衛琬把自己也拖入戰局的做法,衛覃只是笑了笑,歎道:「這便是生養女兒的不好了,終歸都是替旁人家養的,世道如此,老夫還有什麼好說的?」說著他便哈哈一笑,自去與幾位大臣說笑去了。
赫茂見他也表明了立場,只得訕訕一笑,自回席位上坐下,狠狠地瞪了衛瑤一眼。當初以為娶了她便是得了錦朝的臂助,誰知還未過門就鬧出一場風波來不說,如今他境況堪危,不得已才來錦朝求助,誰想又是無功而返。
想到瑤支王宮裡如今自己的艱難處境,赫茂狠狠吞下杯中酒水,**辣的感覺順著喉嚨一路向下燃去,才稍稍紓解了幾分心中的鬱悶(胭脂惑197章節)。
這一場接風宴他坐得委實不是味道,不多時便接口旅途勞頓告辭回驛館去了。剛剛關上房門,他就將衛瑤一把推搡在地上,紅著眼怒道:「憑你每日裡胡說,說得好像整個錦朝天下任你予取予求,如今皇后和左相擺明了都沒把你放在眼裡,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衛瑤嚷道:「那個賤人自小便與我不合,自然是不會幫我,這有什麼好奇怪的!」
她愈是分辨,赫茂愈是火大,狠狠將她拖起來一掌打在頰邊,「你這個掃把星,自從娶了你我便走霉運,如今你還有臉在這裡嚷嚷?衛琬她縱是出身差些,如今也是權傾朝野的皇后,你又算什麼東西!若是你曲意奉承,說不定還好些!」
衛瑤自小嬌縱,雖在瑤支過了年許寄人籬下的日子,終還是本性難移。當下便嚷起來:「你以為你又好得到哪裡去?若真是堂堂正正的龍子鳳孫,至於在自己的國家都被逼得走投無路麼?連個病秧子都鬥不過,如今巴巴地跑來看別人的臉色!」
赫茂越發氣紅了臉,衛瑤卻兀自喋喋不休道:「如今你的明月妹妹也不幫著你了,你除了還會打女人耍威風還會做什麼……」
聽她提起賀蘭明月,赫茂心底一痛,在宴席上的酒意衝上頭來。他狠狠把衛瑤一甩,看她半天都沒爬起來,心底才有些快意。
然而當他看清衛瑤額角漸漸漫出的血水時,心底才驀然一慌。不管他平日裡怎樣鄙薄衛瑤,但她好歹也是衛家的女兒,如今又是在錦朝的地界……
下一個瞬間,赫茂只覺站也站不住了,衛瑤漸漸停止了抽搐,整個人伏在地上一動不動。而她面前的桌腿稜角上,血跡宛然!
緊閉的房門忽然被推開,短暫的沉默後,婢女的尖叫劃破了夜空,「不好了,王妃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