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於暖河渾渾噩噩地從衛琬的營帳衝出來,卻在營地邊緣遇到了淳於寒川(胭脂惑第189章真相如斯內容)。
看到姐姐神色有異,他忙一把抓住姐姐的肩膀,頗為擔憂地問道:「姐姐,你怎麼了?看起來臉色不是太好,可是又沒睡好?」
淳於暖河怔怔抬頭,直到看清弟弟近在咫尺的面龐時,眼神才有了一絲聚焦。她下意識地搖頭道:「沒有,你不必掛心。」
然而她憂心忡忡的模樣卻讓淳於寒川起了疑心,不依不饒地追問道:「究竟是怎麼了?可是誰又給了姐姐氣受,是那個衛……皇后嗎?」話將要出口時他才想起尊卑分別,硬生生地改口為皇后,儘管心底仍有一絲不情願。
淳於暖河搖了搖頭,定睛看著弟弟,心底盤旋的疑問越來越大,終於脫口而出:「那天在疊庸關外,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淳於寒川一怔,扶住姐姐肩膀的雙手漸漸滑落,語氣反倒平靜起來,「不是與姐姐說過了麼,為何要再問?」
淳於暖河幾經猶豫,終於一字字道:「我要聽的,是真相。」
真相?淳於寒川苦笑一下,眼底浮出些許苦澀。人的本能反應,就是對遇到的任何一件事都尋根究底,殊不知「難得糊塗」四字的可貴。拋卻浮華的表象,裸露出的真實不是任何人都能承受得起的。
所以,他緩緩吐字:「姐姐,我以性命向你發誓,之前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從沒有騙過你。」
聽到他這樣的回答,淳於暖河卻陡然癱軟下去,無力地伏在弟弟的肩膀上(胭脂惑第189章真相如斯內容)。憔悴失血的嘴唇翕合,吐出無力的話語:「謝謝你,寒川,謝謝你,沒有騙我。」
倘若連親人都不可信,那這個世界上,她還剩下什麼?
然而,她並未抬頭,所以不曾看到淳於寒川臉上深深鐫刻著的哀傷。他攬緊了姐姐如今單薄的身軀,無聲地說了三個字——「對不起!」
幼年喪母,父親馳騁疆場很少歸家,對於他來說,淳於暖河既是姐姐,又是母親的化身。淳于氏的男兒一生效忠皇族,不會有半點私心,唯一一點私心,怕也就是分給了親人了。已經成長為能獨當一面的將軍的他,不會再讓姐姐受半點傷害!
送了淳於暖河回去後,淳於寒川隨即便去找了衛琬,進去後第一句話就是:「究竟要怎樣你才肯放過我姐姐?」
彼時營帳裡只有衛琬一人,跳動的燭火給她略顯蒼白的容顏鍍上了一層淡淡的光輝,回眸流轉間絕世容光,讓淳於寒川想起姐姐枯槁的臉龐。分明都是痛失至愛的女子,為何她們表現的竟如此不同?
衛琬淡淡道:「是令姐找上門來的,本宮並未想過要找她麻煩。」
「那你就回京城去!」淳於寒川勉強壓抑著的怒氣瞬間迸發,他揮手將身旁小几上的杯盞打落。
衛琬面容平靜,一如她波瀾不起的語聲,「沒有得到我要的答案前,我是不會離開的,淳於將軍,」她唇角染上些許無奈的笑意,「我是個很固執的人。」
淳於寒川一時間怔住,來之前預想過的說辭竟都派不上了用場。他曾想過她會用權勢威逼,抑或用姐姐來威脅他,卻從未想過衛琬竟是這般反應。
她的模樣像是在和朋友談天說地,一派磊落風光,反倒映襯出他的狹隘(胭脂惑189章節)。
終於,淳於寒川苦笑了一下,從貼身的袖筒內取出一張薄薄的紙,遞到衛琬面前。「請皇后娘娘看完後,務必將證物銷毀,明日微臣便會派護軍送娘娘回宮。」
衛琬並沒有去接那張紙,而是揚眉問道:「僅是一份物證,還不足以讓本宮相信。」
淳於寒川略微遲疑了一下,才下決心說道:「此信大理寺卿殷大人遣人送來,皇后娘娘若是不信,盡可派人查證,若是等不得那麼久,眼前便有鄒嚴為證,微臣言盡於此,娘娘所求不過是一個真相,若是娘娘為此要與皇上為敵,臣必當先殺了娘娘,爾後再自盡以謝天下!」
說罷,他便將那張紙丟在地上,爾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衛琬緩緩俯身撿起那張紙,眼眉處陡然跳動了一下。當那枚鮮紅的印信圖案浮現在眼前時,她的手指猛然顫抖了一下。
龍吞夔護的圖案,正中央是一枚古體的「錦」字,式樣古樸。那樣的紋飾,對於衛琬來說並不陌生,那是歷代錦朝帝王手中的最後一道防身符——密璽!
雖然有國璽作為帝王的象徵,但歷朝歷代權力傾軋導致的帝位動亂仍是屢出不鮮。其中,因為國璽誤落他人之手致使的動亂更是不勝枚舉。因此,錦朝第七任帝王在歷經艱險登上帝位後,命能工巧匠雕琢了密璽,作為國璽遺失後的緊急舉措。
密璽,便是蕭氏皇族最大的秘密。它的隱秘性並不在於外觀,雖然從表面上看來,它只是一塊半透明的玉石。只有皇帝知道它的機括所在,能讓再普通不過的頑石變成天下無人可仿的密璽。
就連衛琬,也只是在寥寥可數的幾封密旨上見過它的蹤跡而已。她捏緊了手中那張薄薄的紙,上面的一字一句都讓她觸目驚心。
原來,真相居然如此……淳于氏,不愧是錦朝最忠於天家的臣子(胭脂惑189章節)。
她也曾懷疑過自己的猜測,畢竟在兩國交戰時謀害主帥,陷數萬將士於無援之地並非明智之舉,以淳於寒川的聰明,並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但是它還是真真切切的發生了,那麼,只有一個原因,是天子直接給他下了命令!
衛琬只覺欲哭無淚,那日衛覃通過紅鶯送來的蠟丸裡,隱藏著一封密報。薄如蟬翼的絹紗上,密密麻麻滿是字跡,清晰地勾勒出千里之外戰火硝煙遍佈的疆場。
……靖王率殘部與閼於鐵騎決戰於疊庸關外,血戰三日夜,其間屢有退敵之機,無奈疊庸關守軍閉門不開,以絕後路。第三日晨,淳於將軍援軍終至,閼於軍終不敵敗走,然靖王所率部屬已全軍覆沒。
那日讀過密報後,她已於悲痛之餘起了疑心,是以才有這一場數月勞頓,千里跋涉。
朝堂與後宮她早已放手,只是伴著蕭澤一道等他的歸來,沒想到,她仍在暗自欣喜的時候,他已經被昔日同僚出賣,魂斷關外!
她將手中薄紙湊近燭火,點燃後便拿著它走出營帳外,在火苗即將舔舐到指尖時陡然放手,看著片片紙灰散落在北疆的風中。
「子驀……」她唇間輕輕吐出這兩個鐫刻在心頭的字,沉鬱多日的淚終於落了下來。
這一紙真相,或許是她如今唯一能燒給他的物事了。至於她這個身子,這條性命,還要忍受著這塵世的煎熬,才能盼到與他相見的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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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紅顏江山終結
卷六浮生未歇即將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