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輦一直抬過了重重宮苑,一直到了鳳池宮才停下來(胭脂惑第171章舊情內容)。一腳踏上殿門前潔白的玉階,衛琬愕然抬頭,望著那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蕭杞風。
他站立的姿態挺拔而倨傲,彷彿已經坐擁天下那般志得意滿。衛覃沉穩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微臣拜見王爺,人已經帶來了。」
衛覃的聲音稱不上恭敬,但至少是禮貌的,蕭杞風面上亦沒有分毫不悅,反而疾步走下玉階扶起了衛覃本就只是微彎的身子。「左相大人何須親自跑這一趟,如今天氣漸寒,大人隨便派個人不就得了,大人可是國家棟樑,容不得半分閃失。」
衛覃眼底浮起笑影,語氣也親切了幾分,「王爺客氣了,如今王爺日理萬機,老臣就不打擾了,告退。」
蕭杞風又慇勤地送他到轎輦旁,甚至親手打起了轎簾,直到目送轎輦遠去後才轉過了身子(胭脂惑171章節)。衛琬仍站在玉階的最下面一級上,甚至連身子都沒有轉過來,昏暗的夜色中,她的身影纖弱,長髮已從髮髻中散開大半,卻平添三分溫柔。
一雙手落在了她肩上,蕭杞風溫潤如玉的聲音就在耳畔,「這一路來你必是累了,我已經吩咐宮人預備好了熱水和膳食,來。」他的溫柔姿態一如往昔,彷彿這數年時光只不過是醉夢一場,如今彼此都已醒來,再續前緣。
他擁著她走進鳳池宮,第一個迎上來的宮女竟是紅鶯,半噙著淚道:「娘娘,您可回來了。」
蕭杞風的臉色頓時不悅,「什麼娘娘,本王之前是怎麼吩咐你們的!」
紅鶯面色一僵,頗為不情願地改口道:「是……奴婢紅鶯,見過衛小姐。」她身後跟著的兩列侍女中只有寥寥數個鳳池宮的舊人,如今迫於蕭杞風的權勢,只能跟著新進的宮婢跪下道:「奴婢等見過衛小姐。」
蕭杞風面色稍虞,揮揮手道:「快去準備幫小姐沐浴,膳房那邊也吩咐下去,可以開始準備晚膳了。」
衛琬還來不及說話,已經被宮女簇擁著去後面的浴池中沐浴了。待她濕漉漉地從水池中站起時,四名宮女已經捧了數套新衣來,一律的嫩綠鵝黃,抑或是月白淺紅,皆是帝都少女喜愛的顏色和款式。
衛琬裹了素白的浴袍赤腳踏出浴池,看也不看便揮開了那些金盤中的衣飾,逕直走到牆角的楠木衣櫃前。
「紅鶯,」她揚眉出聲,「本宮的朝服在哪裡?」
紅鶯的一雙眼睛頓時氳滿了霧氣,連連點頭道:「桓王之前命人將這裡收拾過了,朝服被收在庫房裡,奴婢這便去取。」
另一個女官模樣的人喝止道:「賤婢,王爺是憐惜你伺候過小姐,才把你從訓誡司調出來,你竟然……」清脆的耳光聲響起,那女官捂著自己的臉頰,難以置信地看向衛琬(胭脂惑第171章舊情內容)。
這個容貌秀麗身材纖弱的女子,一頭長髮還在向下滴著水,分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如今卻是一副咄咄逼人的姿態,如同出鞘的利劍般寒光四射。
「本宮是錦朝天子明媒正娶的中宮皇后,有本宮在此,哪裡有你說話的餘地!」衛琬聲色俱厲,那宮女雙膝一軟,不由自主地跪下了,只是心底還猶豫著,並未開口求饒。
衛琬卻並未就此罷休,而是揚聲道:「來人,把這個眼睛裡沒有主子的賤婢拉出去,杖斃!」
此時那宮女眼裡才流露出恐懼之色,連連叩首求饒,然而已經遲了。她被侍衛拖出去時仍在尖叫著求饒,到了最後,求饒已經變成了詛咒。「衛琬,你會有報應的……總有一天,你會死無葬身之地!」後面的話已經聽不清楚了,想來是侍衛堵住了她的嘴。
衛琬冷冷的眼風掃過,唬得殿中侍女紛紛下跪,口稱「娘娘」。
紅鶯已手腳麻利地去取了朝服來,那套正紅色的朝服深諳衛琬心意,是她曾在蕭杞風和蕭承鈞大婚時穿過的那套。這套衣服之前作了修繕,於正紅的裙擺下用金線勾勒出繁複古樸的紋樣,更增添了墜感。
她沒有戴鳳冠,一頭濕漉漉長髮斜斜挽起,簪了一支紅寶流蘇步搖。長長的流蘇墜落在右耳畔,低端綴的一粒明珠在燭光下熠熠生輝。她屏退了一干侍女,親自執筆在眉間點落嫣紅數點,似一朵妖然綻放的花。
衛琬就是以這樣的姿態從低垂的簾幔後走出,半抬的眸煙雨迷離,卻有一點警醒的光芒點染在眼底。
蕭杞風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的腳步,直到她已俏生生站在眼前,他才如夢初醒。嘴唇微動,竟不知該如何喚她,數年前耳鬢廝磨時叫慣了的小字,如今隔了冗長的歲月和人事,他竟難於啟齒。
畢竟當初是他為了權勢放棄了紅顏,傷了那一顆情竇初開的芳心,如今他雖自信天下在握,卻獨獨不敢面對一個她(胭脂惑第171章舊情內容)。
況且她這身朝服,如此刺眼,提醒著他她如今的身份。
衛琬粉潤的唇挑起粲然笑意,纖細食指點在他唇前一寸處,隔了曖昧的距離。「難得一見,不若一醉方休。」
她已移步到桌案前,挽袖倒了兩杯酒,端在手中盈盈回眸。那上好白玉雕琢而成的酒杯,竟也不如她纖纖十指瑩白柔潤,她已如此落落大方,蕭杞風還能再說什麼,只能接過來一飲而盡。
「為何穿這件衣裳……」話出口,卻與心中所想毫不相干,蕭杞風的眼眸微有黯然。
衛琬卻睜大了盈盈水眸,反問道:「我穿著不好看麼?」
「不是,」脫口而出的反駁,沒有絲毫猶豫,「很好看,無論穿什麼,你總是很美的。」蕭杞風想起了初見她時,她提著裙裾走在塵土飛揚的山道上,如同蒙塵美玉,些許塵埃玷污不去那天成的氣度風華。
「和善琳公主相比呢?」不給他時間細想,她已經問出了下一個問題。
蕭杞風微有愕然,「……提她做什麼?」
衛琬低眉一笑,唇角似有無奈的弧度。她咬了咬嘴唇,才抬眸道:「我就是想知道,在你的眼中,是我好還是……她好?」她微微歎息,「她能日夜與你相伴,我卻……好容易今日相見,還不許我問問麼?」
蕭杞風愕然抬眼,看到她一臉的認真,胸口彷彿被重錘敲擊。毫不掩飾的欣喜順著嘴角攀上他的臉龐,他忘情地抓住衛琬的肩膀,「你說什麼……你說的……可是真的?」她……還不曾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