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琬怔怔地看著眼前的人,如玉石雕琢的容顏,每一筆每一劃都是鐫刻在心頭的難忘(胭脂惑第164章地獄道內容)。她顫抖著用手觸上他的臉頰,「子驀……你……沒有死?」
他卻鐵青著臉,低聲喝問道:「你到底在做什麼,難道是想死在這裡嗎?」方纔那一幕至今還讓他恐懼至極,幽冥的力量究竟有多可怕是難以想像的,而衛琬竟站在那裡絲毫不動,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剛才離死亡有多近!
衛琬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在說什麼,只是不斷用手摸索著他的臉,滿眼都是難以置信的狂喜。
看到她這副樣子,蕭承鈞哪裡還有責怪她的心思,只能狠狠收攏雙臂將她箍進懷中,帶著再也不願放手的決絕。
莫君玉臉色凝重地站在幽冥和陌生女子的屍身前,仍在歡暢跳動的火光映出了他眼底的陰鬱(胭脂惑164章節)。沉寂片刻後,他突然伸出手探入火堆中,摸索片刻才掏出了一方小小的印章。在火中燒了這樣久,那印章竟然還是觸手微涼。
莫君玉看看掌中的印章,對手上的燒傷絲毫沒有在意,狠狠握緊了印章放入懷中。
他走到蕭承鈞身前,語聲不冷不淡:「靖王,你我的協議我已經做到了,從此我就只是莫君玉,試劍齋的首座弟子,再無其他身份。」
蕭承鈞扶著衛琬站起來,點了點頭。
莫君玉突然古怪地笑了,轉身從火堆裡拔出仍未變色的鳴鴻刀,突然反手捅入了歐陽旭的心口!
剛才還是並肩作戰的同門師兄弟,卻突然變臉下了殺手,歐陽旭連哼都未哼出一聲就轟然倒地。
莫君玉彎下身子,面無表情地將刀抽出來,遞到夜遼面前。夜遼挑唇一笑:「你不怕我會把你的身份說出去?」
莫君玉的口氣冷淡得像冰:「冥夜宮的殺手說的話,永遠不會有人相信,」他側眸看向蕭承鈞,「靖王既然承諾了我,那麼鄒嚴和衛小姐亦在靖王的承諾範圍內,事不宜遲,在冥夜宮的殺手被驚動之前,我們還是快點下山。」
然而門外已經遠遠傳來了嘈雜的人聲,莫君玉眉頭微皺,帶著眾人向殿後的通道走去。
「那是通往地獄道的路。」在岔路口時,夜遼皺眉指出這一點。
莫君玉淡淡道:「地獄道在彌圖山的最底部,那裡有條密道能通往外面,若是不想跟著我來,盡可以留在這裡等死。」
一旦進入地獄道後,就沒有人再說話了。這裡是名副其實的地獄,誰也不會想到,在彌圖山的山腹內,竟隱藏了這樣的地方!
岩漿在咕嘟嘟地冒著泡,露在岩漿外面的岩石上,攀附著無數衣衫襤褸的人(胭脂惑第164章地獄道內容)。大部分人的手腳甚至臉部都已被灼傷,灼熱的空氣中瀰漫著一股肉香與傷口潰爛散發出的惡臭混合的氣味,讓人噁心欲嘔。
他們一行人走在懸在半空中的棧道上,衛琬依偎在蕭承鈞身上,努力不去看下面的慘狀。莫君玉卻突兀開口:「其實哪裡需要餓鬼道,在地獄道早就吃過人肉了,只不過是熟的而已。」
他的語氣十分怪異,讓人覺得背後一涼。聽出了他語氣中的憎恨,夜遼忍不住插嘴道:「他們也是迫不得已,被弄到這種地方來,若不是絞盡心力活下去,就只能成為別人的腹中美餐。」
莫君玉冷笑一聲,「你有什麼資格替他們辯駁?你根本就沒有經歷過這一切,你是直接被送入修羅道的,不過是佔了內力比旁人強的便宜才混出頭,憑什麼來評論這些?」
他這話說得極不客氣,夜遼卻絲毫沒有怒意,而是露出了難得的正經神色,「你到底是誰,為什麼會對冥夜宮的情況知道的這麼清楚?」
江湖上眾所周知,莫君玉是十年前拜入試劍齋門下的,如今他不過是二十露頭的年紀,那樣算來,他離開冥夜宮時才不過十一二歲。聽他的口氣,他似乎是從地獄道一點點熬上去的,怎麼可能?
夜遼自己在冥夜宮待了多年,每年能有性命進入修羅道的殺手也見得多了,但他們都是二十歲到三十歲之間的青年,因為正是一生中力量最強的年紀,才能熬過地獄道和餓鬼道。
見莫君玉沒有回答,他又問了一遍:「你究竟是誰?」
而莫君玉只是詭秘一笑,走到棧道的盡頭,伸手扳動山壁上固定的燭台。山壁上陡然出現了一道門,推開門後,久違的陽光照得每個人都睜不開眼睛。
底下早就在注意他們的人群陡然發出了尖利的吼聲,如果細細分辨,便可聽出那千篇一律的都是「放我們出去」(胭脂惑第164章地獄道內容)。然而出去的道路懸空在頭頂,是他們這些墮身煉獄的人永生不得企及的奢望。
走出彌圖山腹的瞬間,莫君玉唇角揚起微笑,低聲說了一句:「我是莫君玉。」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亦是解脫。
下山的途中,他們竟在樹叢中發現了重傷昏迷的莫君冉,想來她應該是從山頂逃下來的。待他們與留在山下的軍隊匯合後,赫然發現蔣正等幾個試劍齋門人亦在其中。據他們所說是與冥夜宮交手後九死一生逃回來的,確然,每個人都帶著不輕的傷,其中以蔣正受傷最重。
見他們帶了莫君冉回來,蔣正等一干師兄弟都欣喜若狂,唯有衛琬注意到莫君玉臉上殊無喜色,相反還微有陰鬱。
既然衛琬所中的蠱毒已經解了,此事便已了結,翌日莫君玉便帶著試劍齋一眾弟子離開了營地,與他們分道揚鑣。衛琬有心問詢他們為何要急著離去,但蕭承鈞卻攔住了她,語聲雖溫潤卻不容置疑。
「那是試劍齋的事,與我們無關,你身子才剛剛復原,不要再操心這些了。」
「可是……莫君玉他明明是冥夜宮的……」她的話還未說完,蕭承鈞已然掩住了她的唇,輕輕搖了搖頭。
「我已答應過他不會洩露他的身份,對於我們來說,他就只是莫君玉,試劍齋的弟子。」他雖然嘴上這樣說著,看著試劍齋一行人遠去的背影,眼底隱隱浮現出擔憂。
然而看著眼前臉頰重新染上了粉色的衛琬,他牽動唇角露出明媚笑容。朝堂上的心機鬥爭已經夠讓人心煩了,江湖上的風雨他無意參與,對於他而言,珍惜眼前人才是最好的。
蕭承鈞歎息一聲,輕輕親吻她的額頭,兩人在初升的朝陽下靜靜相擁,仿若地老天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