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設在了芳菲苑,座下滿是朝中群臣,只有衛琬一個女眷在座(胭脂惑106章節)。今日的大功臣便是從朔城回來的蕭承鈞,因此他的坐席設在帝后正席的右側,相距不過三步。
酒過三旬,蕭允尚再度舉杯,「今日皇叔大捷歸來,王妃又有孕在身,靖王府可謂是雙喜臨門了。」
立即便有朝臣附和道:「此乃我錦朝大吉之兆,靖王為錦朝立此大功,陛下可要好好獎賞才是。」
衛覃閒閒道:「這可是陛下的大難題了,靖王已貴為親王,府中奇珍異寶也是不缺,陛下可要好好想想獎些什麼才是。」
蕭允尚本是極高興的,不知怎的聞言卻是臉色微變,嘴上仍應著:「諸位愛卿所言不差,朕是要好好想想才是……」他看了蕭承鈞一眼,試探道:「王妃身子羸弱,又是初次有孕,朕便放皇叔一個大假,在家好好陪陪靖王妃,軍務上的事便讓別人代勞一段時日罷。」
蕭允尚這話一說,在場眾人立刻安靜了下來。皇帝這話明著聽是獎賞,實際上卻是要解了靖王的兵權,讓他在帝都做一個閒散親王,不再領兵疆場。
蕭承鈞自然能聽得明白,拱手笑道:「皇上體恤,只是臣是武人出身,若是鎮日裡困在府中,怕是悶也要悶死了。」
蕭允尚畢竟還稚嫩些,見他公然拒絕自己,面上頗有不悅(胭脂惑106章節)。一時間席間眾人只是悶頭喝酒吃菜,不再多話,唯恐一句話說不好惹得聖上生氣。
因了這樣的序曲,慶功宴便奠定了沉悶的氣氛,每個人都是悶悶的,連一向活躍的蕭杞風也沒有什麼話,只是埋首喝酒。旁邊的衛覃故作無意道:「當初桓王殿下和靖王殿下一同娶親,如今靖王妃已然開枝散葉,桓王卻還是孤身一人,真是天意弄人……」
蕭杞風斜睨他一眼,「衛相如此說,是想在本王的傷口上撒鹽麼?」本就三分的酒意,卻故意裝出十分的醉態,語聲雖已壓低,卻還是讓周圍人都為之側目。
衛覃微微一笑,「王爺說笑了,不過是……微臣家中尚有二女待字閨中,對王爺皆是仰慕的緊,若是王爺不棄,讓衛覃能與王爺結親,完了女兒的終身大事,微臣也好放下心來專注於朝政了。」
蕭杞風哈哈一笑,醉眼迷離道:「衛相已有女貴為皇后,還肯放下身段屈就本王,本王真是……」他打了個酒嗝,「感激涕零啊。」
「天下父母心,琬兒身為庶出尚且忝居皇后之位,餘下兩女也是我的心頭肉,自然是盼著她們得個好的歸宿,未必會差於長姐。」衛覃意味深長道,眸底暗光閃閃。
蕭杞風半瞇的眼眸微微瞠開,眸光一現,與衛覃對視而笑,彼此眉梢眼角滿蘊著算計。
這廂把酒言歡,那邊衛琬卻是如坐針氈。明明那人就在眼前,她眼前一幕幕閃過的,卻儘是白日那一幕,淳於暖河牽住他一角時兩人纏繞不斷的微笑。
白玉酒杯被衣袖帶翻,她搖搖晃晃地起身,扶額道:「皇上,臣妾不勝酒力,懇請恩准往偏殿休憩片刻。」
蕭允尚隨意點了點頭,衛琬便帶了紅鶯翩然引去,經過蕭承鈞身旁時,衣角帶起微微香風,竟讓他失神片刻。然而不容得他多想,蕭允尚已然向他舉杯道:「皇叔此番居功甚偉,大大的挫了閼於的銳氣,不過……那坤都王子為何如此大舉進犯,朕倒是一直想不通……」
蕭承鈞淡淡一笑,從容應對,然而那一抹麗影離去時的漠然,卻像魚刺般深深梗在喉中(胭脂惑第106章慶功宴內容)。上好的玉液瓊漿,雖不足以醉身,卻已然醉了心。藉著要早早回府照顧王妃的借口,他趁醉離席,將那一方田地留給了天子和他的朝臣們。
然而途經碧水汀時,那靜立在水旁的人影瞬間奪去了他的全部視線。或許是酒意作祟,明知道不應該,他還是走上前去,輕喚了一聲:「琬兒……」
她緩緩回身,面容冷逾冰雪,「王爺不早些回去陪伴王妃,竟有心思在這裡閒逛?」
聽她提及淳於暖河,蕭承鈞面色一凜,酒意消退了幾分。他以無聲的目光描摹她熟悉的容顏,許久才艱難道:「皇后娘娘……說的是,臣是該回去了。」
話雖如此,腳下卻似千斤重擔,無論如何也抬起不得。
還是衛琬先開了口,語氣平淡的像是在閒聊,「你們是什麼時候的事……早知你們彼此情投意合,本宮也無需枉擔了這樣久的虛名。」
「不是這樣的,」他脫口而出,「我心裡一直有你,無論過去,還是現在。」
衛琬古怪的笑了,彷彿是聽到了世上最可笑的笑話,「若你想藉著情意的牽扯讓我幫你,那便大可不必了,本宮應承過你要幫你滅了閼於,承諾依然有效,你無需白費心思。」
見她轉身欲走,蕭承鈞下意識地拉住了她的手臂,目光於誠摯中含了哀傷:「我不是為了那個才接近了,琬兒,你聽我說……」
啪的一聲,衛琬用空著的手狠狠揮上他的臉頰。這是她第一次打他,用盡了全力,手臂都隱隱發麻。他臉頰上立刻浮現出了紅痕,一雙深黑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看著她,眸光哀慟(胭脂惑106章節)。然而衛琬並沒有停下,而是又狠狠揮出一掌。
「放開我!」她命令道。
然而蕭承鈞彷彿石化了一般,無論她怎樣對他拳打腳踢,他只是固執地站在原地,握緊了她的手臂,不肯放開。
直到手臂因為用力過度而酸痛地抬不起來,衛琬才安靜了下來。她閉上眼睛調整好自己的情緒,才開口道:「你要說什麼?」
衛琬緊緊閉著眼睛,等待著他的回答,心底不是沒有期待的。或許,他能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關於蘇恪……和淳於暖河。又或許,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雖然曾無數次地告誡過自己要恨他,不要再給他機會,然而,面對他的執拗,她怎麼也狠不下心來。或許,這就是身為女子的弱點,一旦交付了心,無論被如何傷害,也始終無法硬下心腸來面對深愛的人。
她等待著,等著他的解釋。時光就在沉默中飛快消逝,她仍然閉著眼睛,不敢去看他的神情。然而,這樣的等待未免也太久了……
當衛琬終於按捺不住想要睜開眼睛時,他的手卻鬆開了。順著她的小臂一路滑過,最後在她的指端停留了片刻,最終還是放開了她。
因為閉著眼睛,所以感官分外敏感,她能聽到他無奈的歎息。
「我……無話可說……」
衛琬的眼皮顫動了一下,當她終於睜開眼睛,看到的卻只是他悄然離去的背影。她苦澀地笑笑,重新閉上眼睛。
或許,剛才的相遇,不過是自己的幻覺。可是,為什麼還要抱有期待呢?如今,親耳聽到了他的答案,是否真的能……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