閼於國最大的神廟並不是王宮旁的那座,而是坐落在雪山山腰中的,被閼於人民稱為神聖之地(胭脂惑第94章祭司之謎內容)。
那裡供奉的是天地之神的金身,神廟內侍奉的少年不論男女,均是十歲至十六歲之間,每五年一輪換。在神廟侍奉是閼於人極大的榮耀,子女能被神選中,對貴族來說也是難得的機會。
衛琬不明白坤都為什麼要把自己關押在這裡,雖說是關押,卻給了她自由行走的權力。不過雪山上太危險,雖然這裡的看守鬆弛了很多,但她也不會傻到出去送死。對於出生在南朝的她,在雪山上隨處亂走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更讓她驚訝的是,本應被處死的祭司巴圖非但沒有受到責罰,還得以繼續留任祭司長一職,同在神廟中修行。衛琬常常能碰到他,不知怎的,她總覺得巴圖的眼神很是奇怪。雖然他的面容和身形都籠罩在面具和黑袍下,她還是覺得有些熟悉,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在什麼地方見過他。
不過這個怪人從來不開口說話,衛琬多方打聽,才發現偌大一個神廟中,竟從未有人聽過他說話,難道他還真是個啞巴不成?
不過這個迷題,很快就隨著一個神秘訪客的來到而解開了。
那日巴圖命人將衛琬帶到了神廟的正殿,之後就屏退了眾人。衛琬本以為他有什麼話要對自己說,誰知他只是埋首用硃筆在地上描繪花紋,看起來很像符咒一類的東西。
衛琬看得不耐煩了,便起身欲走。誰知巴圖一眼瞥來,衛琬忽覺全身都被束縛住了一樣,竟是動彈不得(胭脂惑第94章祭司之謎內容)。她想要說話,喉嚨裡也像是塞了棉花,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只能如雕塑一般坐在椅子上。
她正在焦急間,殿門忽然被人推開了。雪光映襯出一個修長的身影,他整個人彷彿散發著淡淡的光芒,連漫山雪光也不及他半分耀眼。
衣袂當風,白衣勝雪,蘇恪就這樣出現在閼於的神廟前,恍若謫仙降世,如此不真實。
巴圖直起身子迎上去,從面具後發出一聲怪笑,「你比我預想中來得要慢一些,蘇恪,看來你的身子真是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了。」
這是衛琬第一次聽到他說話,聞言心下一驚。閼於的祭司長巴圖,竟然有一口純正的中土口音,難道他是從錦朝來的不成?而且聽他的話音,似乎與蘇恪相識。
蘇恪淡淡一笑,「蘇忻,你倒是比我想像中更難看了,看你這副鬼樣子,看多了恐怕會傷眼。」
聽得他叫出自己的本名,蘇忻又怪笑一聲,袍袖漸漸鼓起,森然道:「今天我不想和你鬥嘴,你若勝了人隨你帶走,但若是我勝了,你就要把家主之位和寶璽一同讓出!」
蘇恪但笑不語,週身衣衫烈烈拂動,面上雖然保持著溫和的笑意,整個人卻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劍,瞬間凜厲起來。
衛琬根本看不清他們是如何交手的,兩個人的身法都快到了極致,其間還夾雜著刺眼的閃光,她只凝神看了片刻便覺頭痛欲裂噁心欲嘔,無奈身子仍是半分動彈不得。耳邊忽然傳來蘇恪溫潤的聲音:「閉上眼睛不要看。」
眼皮處陡然感到一種壓力,彷彿有只溫柔的手拂落,衛琬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耳邊只聽得呼呼的風聲,頭痛和噁心的感覺頓時減輕。
恍惚中不知過了多久,眼皮上的壓力突然消失,衛琬下意識地睜開了眼睛。黑衣的蘇忻正捂著胸口歪坐在地上,胸口處的衣衫已經破碎,有血色正從那裡蔓延開來(胭脂惑第94章祭司之謎內容)。
蘇恪手中無形的光劍指向他的臉龐,劍氣所及之處面具轟然碎裂,露出了一張蒼白清秀的臉容。
衛琬終於明白那種莫名奇妙的熟悉感覺從何而來,眼前的這個人,無論是容貌還是身姿,與蘇恪竟有八分相像。蘇恪的蒼白是由於病弱的身體所致,而他卻是因為常年戴著面具不見日光,膚色白得有些可怕。
蘇恪的嘴唇動了動,終於發出聲音:「大哥。」
衛琬只覺驚異難當,眼前這個閼於的祭司長,居然是蘇恪的哥哥?霎那間腦海中如電光火石般,許多疑問都隨著這句大哥串連起來。這就是坤都知道月曜山莊和蘇家的原因,原來他並不是烏蘭的盟友,而是坤都的!
這樣一來,所有事情都說得通了。但是,蘇家的後人是不被允許離開月曜山莊的,那麼,眼前的這個人,究竟是怎麼回事?
「是我技不如人,你帶她走吧。」蘇忻低聲道,無力地垂下了眼睛,一副毫無生氣的樣子。
蘇恪也並不多說,袍袖隔空在衛琬頭頂一拂,衛琬頓覺全身重獲自由。他微笑著伸出手來,語聲輕柔:「來,我們走吧。」
衛琬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手放在他手中,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起身的瞬間,腳下彷彿震顫了一下,蘇恪握住她的手陡然一收,她整個人便向前傾倒。
一陣天旋地轉,她踉蹌落在蘇恪的臂彎中,睜眼的瞬間,她看到蘇恪臉上突然掠過一陣痛楚。蘇恪並未多作停留,攬著她迅速掠出了大殿。
背後傳來機括扳動的聲音,蘇恪急急收住腳步,地面上的積雪轟然反激而起,風聲呼嘯。蘇恪的神情又冷了幾分,挾著衛琬避過雪中激射而出的暗器,停步回望。蘇忻已經從地上站起來,雖然手還捂在傷口上,但神情顯然已不似先前委頓(胭脂惑94章節)。
「蘇忻,若是想用這些伎倆留住我,恐怕你是癡人說夢了。」蘇恪冷然道,雙肩一展,他伸手從後背摘下一枚金色的箭,箭頭光潔如新,半點血跡未沾。
金色的箭在他修長的指間靈活轉動,中指微微一彈,箭便直直射向蘇忻。蘇忻向後躍了一步,伸指順著來勢夾住了金箭,雖然是血肉之軀,卻發出了金鐵交擊的聲音。
蘇忻反覆看著手中的金箭,終於悻悻抬頭,眸底浮起濃的化不開的怨毒。「我不相信你能躲開這一箭,就算是有神獸護體,你也做不到!」
蘇恪穩穩站在原地,雙眸如電,「若連這點把握也沒有,你覺得蘇源和蘇安肯讓我隻身犯險?」
聽他提及那兩個名字,蘇忻終於畏縮了一下,啞聲道:「你莫要詐我,蘇源是不會離開月曜山莊的。」
蘇恪不置可否地挑了一下眉毛,靜靜觀察著蘇忻的反應。只有緊挨著他的衛琬才能感覺到,此刻蘇恪的身子正在微微顫抖,環在她腰間的手臂也因用力而僵硬。她心底雖然不安,但也知道現在是他們二人對峙的關鍵時刻,萬萬不能妄動。
三人在雪地裡靜立良久,蘇忻終於抑制不住地彎腰咳嗽起來,再抬起頭來時對面已經空無人影。
蘇忻忽然挺直了腰身,一直捂在胸口上的手也移開了,他走到方才蘇恪所站的地方,揮袖將積雪掃開。
鼻端嗅到了淡淡的血腥氣,蘇忻定睛看去,積雪的底層赫然已染上了濃重的血色。他心念一動,將方纔收入懷中的金箭拿出來,只見先前還光潔如新的箭頭,已經鍍上了一層淡淡的血色。
他的唇角勾起一個邪魅的笑意,「蘇恪,我看你帶著個累贅能跑多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