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安宮的側殿燈火通明,透過半透明的紗帳,隱約可見淳於暖河靜臥榻間,醫女在其中穿梭不停,甚是忙亂(胭脂惑70章節)。除了高延慶外,淳於剛和淳於寒川也在殿內,面上擔憂之色顯露無疑。
兩位當值太醫垂手侍立,額上微見汗珠。待見蕭杞風竟隨著衛琬前來,高氏眸色中添了幾分冷意。蕭承鈞臉色亦很是嚴峻,更是連一眼都未看過衛琬,神情很是冷淡。
「臣妾參見太皇太后,不知太皇太后為何深夜傳召?」衛琬斂衽一禮,警惕地看著高氏。明橋芸和淳於暖河莫名其妙的中毒,雖然她現在還不知道這兩件事之間是否有聯繫,但從高氏的態度來看,擺明了針對自己。
高氏並未搭理她,而是向太醫道:「劉太醫,可看出了暖河中的是什麼毒,有什麼害處?」
劉太醫是太醫院裡的老人了,但淳於暖河的脈象委實詭異的很,且毒性發作起來很快,他又不能親自給女眷把脈,而是經了醫女的手,實在是沒什麼把握(胭脂惑第70章欲加之罪內容)。
他沉吟片刻,才緩緩道:「請恕微臣愚鈍,王妃所中之毒頗為詭異,臣……」
他一句話還未說完,旁邊的趙太醫卻搶先一步,恭敬回稟道:「稟太皇太后、靖王殿下,王妃中毒極深,雖已服了解毒丸,但毒質滯留體內太久,恐怕會有遺患……」
高氏臉色頓時陰沉下來,揮手將殿內的醫女和侍婢都打發出去,待殿中只剩下他們幾人,才冷然發問:「有何遺患?」
趙太醫臉色為難,猶豫道:「這個……目前還不好說,只不過……王妃恐怕今後不能再習武了,如若好好保養,行走大約無礙……」
啪地一聲,高氏手中的茶杯摜在地上,碎瓷和著茶水濺上衛琬的鞋邊,隱約溫熱。
兩名太醫立即跪下請罪:「是微臣無能,太皇太后息怒!」
高氏沒有理睬他們,而是冷眼看著衛琬,鳳眸含怒,「皇后,你有什麼話說!」
衛琬早已做好矛頭指向自己的準備,下巴微抬,不卑不亢道:「臣妾不知太皇太后所指為何,還請娘娘明示!」
高氏冷笑道:「好一個不知為何,哀家傳召屢候不至,此其罪一;身為皇后辦事不力,致使宮宴出現此等事端,此其罪二;身為皇后不能母儀天下,心懷怨懟,毒害王妃,此其罪三也!」
眾人的目光立刻都集中到了衛琬身上,只有蕭承鈞還微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見他連目光都吝於施捨,衛琬心頭一陣氣苦,咬唇道:「魏公公前來傳召,臣妾立即趕來懿安宮,不敢有絲毫延誤,且王妃中毒之事確與臣妾無關,臣妾與王妃僅有數面之緣,何至於投毒一說?」
高氏向魏崎遞了個眼色,魏崎立刻出去,命令侍衛拖進來一個宮裝婢女(胭脂惑70章節)。衛琬側眸看去,竟然是平日裡在寢殿伺候的一個小宮女,似乎是叫紅珠。
紅珠伏在地上瑟瑟發抖,「奴婢……參見太皇太后……參見……」
魏崎不耐煩道:「太皇太后傳你來是問話,你只要把剛剛和娘娘說的話再重複一遍就是了。」
紅珠連頭也不敢抬,「回稟太皇太后……奴婢……奴婢是伺候皇后娘娘的,昨日娘娘打發奴婢去太醫院,向……」她偷眼看了一眼劉太醫,咬緊了嘴唇。
高氏道:「紅珠,你只管放心說來,只要你說的都是實話,哀家保你無事。」
「是,」紅珠諾諾點頭,「娘娘打發奴婢去向劉太醫要些安神的藥,劉太醫便將一個紙包給了奴婢,奴婢以為皇后娘娘只是睡眠不好,誰知一連幾日,娘娘睡前卻從未吃藥,奴婢心下也是好生不解,直到……直到昨夜,奴婢才見娘娘拿出那個紙包來。」
「哦?」高氏的眸光在淳於父子身上轉了一圈,若有所指的樣子,「繼續說下去,接下來又怎樣了?」
「後來……後來奴婢見娘娘把粉末填在了指甲裡,再往後的事……奴婢就不知道了,不過是看到靖王妃中毒,所以才……」紅珠在衛琬凜厲目光的注視下瑟縮了一下,哀求般看向高氏,「太皇太后……」
高氏看向衛琬,唇角竟似有揚起的弧度:「皇后……衛琬,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衛琬毫不畏懼地迎上她的目光,傲然道:「衛琬與王妃無怨無仇,實在是沒有害她的理由,太皇太后若是想憑著一個小小宮女的妄言定我的罪,衛琬不服!」
高延慶卻道:「皇后戀慕靖王之事,就算未至天下皆知的地步,在帝都也是街巷可聞,如今靖王和王妃方結百年之好,王妃就因為喝了皇后倒的酒而中毒,這其中緣由,怕是不需要細想也能知道的罷(胭脂惑第70章欲加之罪內容)!」
蕭承鈞聞言,霍然抬眸望向高延慶。他故意說是衛琬戀慕靖王,表面上看來是將蕭承鈞撇了個乾淨,但深想起來,他已經這般說了,蕭承鈞勢必不能再在此事上插言,否則不僅落實了衛琬的罪名,恐怕連自己也會拖下了水。
蕭杞風猶豫再三,還是開口道:「請太皇太后明鑒,傳聞並無事實依據,不能……」
他話還未說完,侍衛已經在高延慶的授意下又拖進來一個女子。茗兒戰戰兢兢地看了一圈屋子裡的人,顫顫道:「奴婢可以作證……娘娘她……確實……確實戀慕靖王,並且私下裡也和奴婢說過,娘娘……她很是討厭淳于小姐。」
「茗兒……」蕭杞風嘴唇微動,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聰明如他,已能看出高氏密密織了一張網,有意要將衛琬置於死地,甚至連她的貼身婢女都通了氣,如今人證已有,衛琬已從昭鳳宮出來了這麼久,物證難道還會少嗎?
果不其然,在高氏派人去昭鳳宮搜宮後,侍衛呈上了一個紙包,裡面赫然是白色的粉末。高氏似乎已經能看到勝利的曙光,命人將紙包遞給趙太醫。
趙太醫打開查看後,又沾了一點放入口中,隨即便迅速掏出解毒的丸藥放入口中。饒是如此,趙太醫的嘴唇已經微微泛黑,症狀雖較淳於暖河為輕,卻仍不容小覷。
高氏冷笑著拿起趙太醫重新包好的紙包,丟到衛琬腳下,「如何?皇后,你是否要親自查看一下,免得哀家冤枉了你!」
剛才拖了茗兒進來的一名侍衛立刻乖覺地撿起紙包,送到衛琬手中。衛琬的眸光閃動了一下,低垂了長睫看向手中的紙包,微微顫抖。
她的情態落在高氏和高延慶眼中,理所當然認為是害怕。然而衛琬的下一個舉動卻讓所有在場的人都大吃一驚,她竟撕開紙包,將裡面殘餘的粉末都倒入了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