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琬回宮不過數日,宮中便又掀起了一場風波,那就是太皇太后下了懿旨為蕭允尚選妃(胭脂惑64章節)!如果說之前九歲的蕭允尚迎娶衛琬已經是驚世駭俗了,那選妃之事更是匪夷所思。
告訴她這個消息的是茗兒,衛琬回宮的第二天,衛覃就將她送入宮中,畢竟她是與衛琬一同長大的,雖然進宮前嫌隙已生,但乍然在皇宮中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衛琬還是頗為欣喜的。
茗兒心急火燎地報告完這個消息後,見衛琬一點反應也沒有,不由得急道:「小姐,你怎麼還坐得住,老爺……」
衛琬霍然抬眸,眸光凜厲,茗兒立刻不敢再說什麼了。衛琬此時才開口道:「第一樁事,在宮中不要再稱我小姐,落到旁人耳朵裡,可就是你的罪過了,」她探究的目光彷彿要將環兒穿透似的,「第二樁,倘若你是為了與爹爹傳遞消息才進宮來的,便不用再費心思了。」
茗兒後背有冷汗涔涔而下,從衛琬進宮前,她們就疏遠了不少,但如今的衛琬,竟讓茗兒心生畏懼。
她低了頭怯怯道:「老爺也是為了您好,如今皇帝還小,倒省了爭寵的心思,可是若再讓別人進來了,太皇太后那邊……」這番話是衛覃千叮萬囑要她背熟了給衛琬聽的,可是看著面色沉靜的衛琬,環兒腦中一片空白,竟再也續不下去(胭脂惑第64章鳳棲台選內容)。
衛琬長歎一聲,見茗兒瑟縮了一下,覺得自己是過於嚴厲了,便換了較為溫和的口氣道:「父親還交代了你些什麼,一一說來聽聽。」
茗兒偷眼打量衛琬的神情,猶豫再三才和盤托出。衛覃所憂慮的無外乎兩點,其一就是兩位親王,他生恐女兒與他們往來過密,觸犯了宮廷律例。其二便是選妃一事了,據聞今次參選的不但有高家的女兒,還有洛家的小姐。
聽到這個姓氏時,衛琬才稍稍打起了精神。
洛氏因其雄厚的財力位居四大家族之一,但向來不去沾染朝政之事,只專心經商,豪富一方。先帝也曾有意拉攏,洛家卻以商賈難登大雅之堂的托詞推了,如今高氏是用了什麼樣的手段才讓洛氏也起了爭鋒的心思,委實是有些難猜了。
茗兒將衛覃交待的話一一轉述後,便訕訕地住了口。本來衛覃是吩咐她一見到衛琬就說的,然而衛琬自從回來後,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讓她根本沒有機會開口。茗兒少年心性,若不是今日聽宮中人談起懿旨一事,竟是險些將這事給忘了。
想到這裡,茗兒暗自捏了一把冷汗,倘若為此誤了老爺的事,那就麻煩了。然而越是擔心什麼,噩耗便不期而至。
來人是太皇太后身邊的魏崎,「皇后娘娘,太皇太后請您去鳳棲台走一趟,」他一雙狹長眼眸中含著嘲笑的意味,「是為了給皇上和兩位皇叔選妃的事。」
衛琬驚愕抬頭,臉上難以置信的表情似乎讓魏崎頗為滿意。見衛琬神情怔忡,他乾笑一聲,催促道:「鳳棲台那邊已經萬事俱備,太皇太后想著娘娘才剛回宮,所以之前沒有來打擾您,不過您好歹也是一國之後,這正場面還是要敷衍的。」
衛琬勉強欠身道:「魏公公請先回去覆命,本宮梳洗更衣後立即前去。」
魏崎見效果已然達到,便不再說什麼,躬身行禮後便退出了昭鳳宮(胭脂惑64章節)。衛琬的目光投向茗兒,茗兒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顫顫道:「我真的不知道,老爺從未說過兩位王爺也要選妃……」
衛琬似是察覺了自己的失態,垂下眸子道:「去叫人準備熱水,本宮要沐浴更衣,」她笑得奇異,「既然是這樣的大場面,總不好墮了錦朝皇后的面子。」
想來這是太皇太后的手筆,刻意放出給蕭允尚選妃的消息,事到臨頭,卻添出給蕭杞風和蕭承鈞選妃的事項。她在南疆的行蹤雖是離奇非常,但出了蘇家後,想必也瞞不過大內侍衛的耳目,那麼高氏此舉究竟在何?
本來王爺選妃不過是皇帝下旨賜婚罷了,高氏卻刻意大張旗鼓將其與皇帝選妃放在一起,弄出這樣大的場面來,究竟有何用意……她有意無意地透過步輦上垂落的薄紗看向外面,神色卻忽然一凜。眼下的情勢,與先皇后在位時所做何其相似!
她的思緒不可抑制地飄回到了那場決定她命運的宮宴中,當日是蕭承鈞利用她討好於帝王,虧在功虧一簣。那麼,今日曆史重演,這場選妃背後的陰謀定然不會簡單。
不容得她再多想,步輦已經穩穩停在鳳棲台下,宮監的聲音已經一層層傳了上去,「皇后娘娘駕到!」
長長的紗簾被婢女撩開,衛琬扶著茗兒的手走下步輦,一襲正紅色金線滾邊朝服端莊嚴正,衣上的金鳳振翅欲飛,與她髮髻正中簪的那一支鳳釵遙相呼應。鳳口銜下的一串銀鏈末端垂著一粒殷紅的珊瑚珠,點染眉間一抹肅殺。
朝服雖端整,卻依舊掩飾不了少女稚嫩纖瘦的身材。衣衫髮飾皆是艷色,卻擋不住眉目間的清麗無雙。
衛琬提起裙裾,一步步走上台階,一路寂靜無聲。蕭承鈞的席位在正席左側,與蕭杞風相對。其下的席位坐著四大家族的重臣,衛琬用眼角餘光瞥見隱約有盛裝女子在座,卻仍是目不斜視地走了過去(胭脂惑64章節)。
她恭敬斂衽為禮,語聲清越如珠落玉盤。「臣妾參見皇上、太皇太后。」膝頭微微一彎,隨即直起身子。錦朝規矩,除了每月初一十五正式覲見之外,皇后無需行跪拜大禮。
蕭允尚依著身後宮人的提示平平抬手,「皇后請起。」
衛琬抬眼打量了一下數月未見的蕭允尚,這個年紀的孩童身量長得頗快,容貌也似脫去了些許稚氣,穩重了不少。只是從眉毛和嘴角微撇的弧度可以看出,他在這裡覺得很是無聊,畢竟還是不到十歲的孩子,情緒雖然盡力掩飾,卻還是落了痕跡。
「多謝皇上。」她同情地向他笑了笑,籠中鳥的滋味,恐怕除了蕭允尚,就是她最能體會了。
她斂衣坐到蕭允尚身旁,低垂了目光,刻意不去看蕭承鈞。
高氏聽過魏崎的回報後,一直在打量她的神情,卻見她這一路走來神色如常,一笑間也是毫無慍色。見她如此,高氏便暫且將這一茬撩過一邊,開口道:「今日請諸位前來,說來好笑,不過是兒女之事,還要請各位卿家前來,哀家真是有些汗顏。」
衛覃拱手道:「太皇太后說笑了,皇室血脈延續乃是天下頭等大事,臣等無德無能,萬事還要太皇太后主持大局。」
衛琬斜眸看向衛覃,不過是數月未見,他整個人的氣度已經今非昔比了,雖然口中說的是恭敬之詞,眉目間卻凜然倨傲,頗有不屑之態。
她微微轉眸,卻不巧與蕭承鈞的目光對上,四目相對間,似有千言萬語流連,卻無從說起。衛琬的衣袖險些帶翻酒杯,急忙收回目光,在席後正襟危坐。
在她一失神間,一列少女已經越眾而出,其間一人身著茜紅紗衣,眉眼秀致。待衛琬震懾心神重新抬眸時,恰聽得她盈盈開口:「臣女衛璃,拜見皇上、皇后、太皇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