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米若是在厲焱的懷中醒來的。
她自他的臂彎中抬首,幽幽地看著他的俊顏,輕喚,「厲焱!」
「嗯?」他輕哼了一聲,自睡夢中醒來。
他清俊一笑,長臂將她撈在他的懷中,寵溺地在她的額頭落下一個輕吻。
她漾起淺淺的笑意,爾後又斂住笑容,眸光認真地看著他,「我有件事想要和你商量,但是在跟你商量之前,我希望你給我一個明確的答案。」
「什麼?」他的手指順著她黑絲綢緞般的秀髮輕撫,嗓音低啞。
她一瞬不瞬地凝睇著他,沉默半晌,這才緩緩吐出,「我前兩天就問過你,能不能告訴我,安雅柔後來怎麼樣了?」
這一瞬間,厲焱俊美無儔的臉龐上,笑容瞬間凝固,並逐漸轉冷。
她的身子突然感覺到一絲冰冷傳來,枕著他胸膛的腦袋輕輕移開。
下一秒,他掀開被子,翻身下床。沒有給與她任何的解釋,他徑直走進浴室……
她擁著被子坐起身,眸光失落地看著他轉身。
數分鐘後,厲焱自浴室內走了出來。他保持沉默,兀自站在鏡子前打著領帶,整理著襯衫。
她靜靜地下床,突然由他的身後將他擁住。他手邊的動作停止,眸光透過前面的鏡面看向她。
她將自己的臉頰貼在他的脊背上,很用力地擁緊他,語帶哽塞地道,「請你給我一個答案……」
他的聲音略帶沙啞,清冷而篤定地說道,「你對她的事就這麼關心?還是說,你擔心有一天我會像對安雅柔那樣對你?」
她的身子在他的脊背重重一怔,纖細的手指不由自主地鬆開了他。但就在她快要脫離他的時候,他又牢牢地擒住她的雙手,逼迫她抱住自己。
「為什麼?」她沒有做出激烈的抗拒,只是冷靜到不可思議,「為什麼你要瞞著我?是怕我看到你殘忍的一面嗎?」
他轉過身,握住她冰冷的小手,深諳的眸光望進她的眸底,說道:「聽著米若,無論我怎麼對待別的女人,我都不會那麼對你,而且我所做的一切,也都是為了你。」
「為了我?可是,你有必要為了我,把一個女人(和諧)逼進了精神病院嗎?」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眸。
他沉默不語,良久,才說道,「你從哪兒聽來的這番話?是安敬之告訴你的吧?」
她怔了怔,倏然使力推開他,拉開彼此的距離,眼眸已然泛紅,語調中夾雜著悲慼與無助,「厲焱,你怎麼能這麼殘忍?她就算再壞,好歹也是我的……姐姐。」
儘管米若很不想承認,可畢竟血濃於水,安雅柔是她同父異母的姐姐,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厲焱上前一步,再次將她禁(和諧)錮在懷中,冷聲道,「我說過,安雅柔從沒有當你是她的妹妹,你大可不必跟她講親情那一套,要知道,她可是巴不得你消失在我的面前,你竟然還能替她傷心難過?」
米若搖了搖頭,「不,厲焱,你不懂,那種……身邊一個親人都沒有的滋味,你不會懂。」
平日的冷靜自製令厲焱在這個時候能夠忍住狂喊的衝動,一字一句逸出,「米若,你不是沒有親人,你還有我,還有我們的女兒。」
「可是,可是你這麼做……」
「米若,我不想為了一個不值得的人和你繼續爭執下去……」微頓,厲焱淡冷地睇向她,說道,「如果你那麼想要知道她的狀況,那好吧,我帶你去看看她。」
米若頓時瞪大了雙眼,「真的?」
「嗯。」厲焱輕應了一聲。
米若微微頷首,不再說什麼。
可她沒想到,厲焱真的帶她去見安雅柔了,就在第二天的午後。他把她帶到一家瘋人院,乍一聽地址,米若就緊張得雙手捏拳。
厲焱握緊她的手,發現她的手心裡全是汗,便側過臉來看向她,她抿了抿唇,問道:「……她,病得厲害嗎?」
他淡淡地回答:「精神病分很多種,她得的病算是輕的。只要定期治療和服藥,就可以痊癒出院,還可以跟平常人一樣正常工作生活。」
鬆了一口氣,米若陷入前所未有的不安中。
儘管她做好了充足的思想準備,但看見安雅柔的那一刻,米若還是被嚇得驚恐萬狀。
醫生給了他們十五分鐘的探視時間,安雅柔病情有好轉的趨勢,所以探視地址被安排在瘋人院後面的院落內。
剛看見她的那一刻,米若足足愣了五秒之久。
南城的深秋已是很冷了,但安雅柔只穿了件鏤空襯衫,全身凍得僵硬,像是根本不覺得冷似的。她就那樣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四周無人,頂著精緻的面容,身影卻讓人看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面容蒼白極了,毫無血色,嘴唇甚至有凍裂的痕跡,看起來慘不忍睹。
「她……為什麼要站在那裡?」米若不忍見到她那副樣子,喃喃地問道。
護士回答,「安小姐說只有這樣,他才能看見她,安小姐很喜歡打扮,最寶貝的就是她的化妝品,每天都要畫上一個小時的妝才肯吃藥打針。」
「他?」米若吶吶地重複,下意識地看向身側的厲焱。
厲焱卻是一臉的冰冷,感覺到米若的目光後,他回首看向她,「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我不會推卸責任,否則也不會送她來這裡治療了。」
「……」米若無話可說,說到底,厲焱之所以把安雅柔害成這樣,和她有很大關係。再則,安雅柔之所以走到這一步,和她自己脫不了干係。
儘管如此,米若還是不忍心見到她這副鬼樣子。
她看見安雅柔渾身冷得發抖,便要求護士把她帶回病房裡去,可是安雅柔就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裡,不依不撓,任誰來勸都不聽。
最後,在她被凍得即將失去知覺的時候,厲焱出現在她的視野裡,她的臉上才明顯有了表情。厲焱的兩名手下架起安雅柔的胳膊把她背起來,安雅柔已經渾身麻木,動彈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