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焱慢悠悠地向她走來,他的身上依然齊整,一點兒狼狽都不見,和她身上的破衫爛縷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越走越近,米若越來越緊張,手心都沁出了汗,渾身微微發抖,如果真的在他面前換衣服,那把木簪也就曝光了。可是她不想再這樣被他折磨,被他欺辱了,如果和駱淵不能幸福,她也就沒什麼念想了。
米若將洋裝攏緊了些,並抓緊了木簪的頭部,尖銳的尾部對準厲焱……
厲焱不知米若心中打算,只當她是在害羞,邪笑調侃道:「你這身子哪一處我沒看過,還遮什麼遮?」
她聽了,心裡一急,木簪就刺了出去!
厲焱眼中瞳孔猛地一縮,反應極快,木簪擦過他的手臂往後面劃去,再一個側身就扣住了米若的手腕,將她死死抵在了石壁上。
他陰森著臉,不可置信地瞪著她,「米若,你想殺我?」
「是!我是想殺你,我恨不得你死,只有你死了,我才能擺脫你的折磨,只有你死,我和駱淵才可以活!」她高舉著那把帶血的木簪,聲音嘶啞著,眼裡迸射著憤怒的目光。
血水一滴滴從他的手臂往下淌,傷口並不是很深,卻像是刺入了厲焱的心臟一般,疼得他幾乎瞬間窒息過去。
他怎麼也不會料到米若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她竟然想要殺他?!
心口猛地一抽,厲焱摀住的不是手臂上的傷口,而是自己的心臟,胸口大口大口喘息不已。他往前跨了一步,米若防備地瞪視著他,木簪再次被她高高舉起。
「你……」不知怎地,他嚥住,話卡在喉嚨裡說不出來。
「米若!」門外響起了駱淵的聲音,夾雜著咚咚的敲門聲,「米若,你休息好了嗎?時間到了,出來吧,朋友們都等著呢。」
米若驟然僵住,本就慘白的臉龐甚至還透出了冷意,門口傳來門把轉動的聲音,可是因為門被鎖上了,駱淵進不來。
打不開,讓駱淵心裡起了疑,敲門聲的節奏快了起來,「米若,你沒事兒吧?快把門打開。」
厲焱冷笑起來,壓低嗓子說:「你想讓他看見你這幅模樣嗎?還是說,你想讓他親眼看一看我是怎麼上你的?」說著,他朝前走了一步。
米若大駭,猛地退後了一步,卻不慎撞到板凳,發出磕碰聲。
顯然,駱淵也聽到了屋裡的動靜,心頭更加不安了,「米若,你等著,我馬上找人拿鑰匙來開門!」
駱淵換了衣服,揣著鑰匙的便裝被放在了食堂裡。
米若不敢再耽擱,趕緊三兩下把洋裝套在身上,可是任誰看見地上那套破爛不堪的禮服,都大致能猜得到剛才發生了什麼事兒。
厲焱見到她的樣子,依舊笑得很冷,「正好趁他在,我們一起出去把話跟他說清楚。」他的意思,是打算今天就要帶米若回南城了。
米若卻自有主意,那把帶血的木簪還握在手裡,她指了指自己胸口,毫無畏懼地說道:「我不和你走,就算我們倆還是夫妻,你也不能阻止我。厲焱,如果我死了,你還能折磨我嗎?」
男人的神色頓時驚惶萬分,「米若,你不要犯傻!」
「不,我從來沒有這麼清醒過,」她掏出木簪,將尖頭的部分對準自己胸口,「我可以不和駱淵在一起,但是你得答應我,不能傷害他。你先回去,等我處理好和他之間的事,我再走。」
「你以為我會相信?」他咬牙。
「由不得你不相信,要是你不信,那就親眼看看我是怎麼被你逼死的!」
她五指緊握住刀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這樣的勇氣,木簪的尖頭部分被她死死抵在胸脯上,已經有一小部分刺入了瑩白色的肌膚裡。
厲焱的眼眶猶如被剜去雙眼般刺痛,心口更如反覆碾壓一樣劇痛無比,他甚至感覺到眼眶朦朧著視線,看不真切的那張俏臉近在咫尺。
就剛才米若的舉動,厲焱完全相信,她有自殺的念頭……
他急忙伸出手臂,「夠了!米若,我答應你這就走,你不要這樣傷害自己!」
「那你還杵在這裡幹什麼?!」她怒吼,完全忘記胸口的痛楚,此時此刻她已無所顧忌,更無所畏懼,眼睛裡面平靜如常。
恰似這樣的她,讓厲焱真正體會到了什麼叫害怕。
他害怕,如果她死了,他連見她面的機會都沒有了……
他咬咬牙,「好,我這就走!」
厲焱不敢再耽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米若正用一種恨不得撕碎了他的目光瞪視著他。他終於明白,於她而言,他厲焱比塵埃都不如。
厲焱打開門,駱淵明顯一愣,爾後則是憤然說道,「是你?你來做什麼?米若呢,你對她做了什麼?」
厲焱不聽,只說自己的,僵硬迷茫地看了看米若,「米若,不管你信或不信,這輩子,我只想要你一個女人……」
這話是他腦海裡僅有的意識,他不知道她聽見沒有,又或許,她聽見了,也不會相信。
是怎麼走出這間房,是怎麼走出這棟宿舍樓,又是怎麼走出孤兒院,他都忘記了,清醒時他發現自己正在陌生的大街上漫無目的遊蕩,舉目都是匆匆掠過的陌生人。
安昕鎮他不熟,可他不找誰、不問路、不看方向,只是走,一步步地走,走到哪裡都不回頭。他眼裡浮現的總是米若那張憎恨無比的臉,還有她拿著木簪刺他的樣子。
身體是麻木的,知覺是麻痺的,就連手臂一直不停地流著血也毫不自知。恍惚間有種錯覺,他不知道自己該走到何處,哪裡才是他的家。
直到在某個繁華喧鬧的街道,被週遭的人流撞到,他才回過神來。
有人毫不客氣地怒斥:「喂,你長著一對眼睛不看路啊?!」
他只當是耳邊風,男人想要追上來,卻被一個年輕的女人拉住,指著厲焱流血的手臂,驚呼:「啊,快看!他受傷了,還流著血呢!你別追過去了,搞不好會惹禍上身呢。」
厲焱依舊盲目地往前走。
他並不感覺到痛,人流的撞擊對於他這樣體格精健的人來說,絲毫不受影響,可是他卻莫名地感到疲憊,精神一下子垮了下來,走著走著整個人失去平衡,接著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