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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十九章 若生若死若離思 文 / 白焰

    一直撫在頭骨上的指尖觸及夏傾鸞眉心時,沙華和羅華暗自鬆了口氣剛剛以不可思議手段通過她們阻攔的淡漠女子暫時不會死了【江山不若三千弦19章節】。

    火神教教主一手在她額上輕觸,另一隻手翻過已然失去意識的身軀,瘦削手掌懸於傷口上方一指距離。淡若無色的火焰看起來近乎透明,無論光澤與溫度均不同於尋常凡火,那是火神教歷代教主證明資格的術法。

    雙生少女默立一旁,她們知道教主這是在讀她的記憶並療傷,他掌心火焰雖冰冷,卻是救了無數南疆百姓的真正聖火。比起夏傾鸞尋找的、被外界傳誦為天降之物的那團,這才是更有價值的東西。

    微閉雙眼輕輕顫動,說不清是皺眉還是淺笑的複雜表情讓沙華和羅華滿心好奇,阿璃姐姐死後他很久沒沉浸在什麼事情中如此認真了,這個忽而戾氣彌天忽而沉靜如水的奇怪女人,她的記憶為什麼讓叫教主如此興趣盎然?

    溫柔桃花人面,映夜火光沖天,被污水澀澤的眼看見安靜微怒眉宇,站在遠處撐傘的少年一聲聲重咳擊在心底,這就是她無憂童年的全部。

    難怪她眸色那樣淡漠,世間給她的苦難太多而光亮太少,能在孤寂無依中堅強活下去已是極其難得,又何況在她幼小心裡埋藏了深入骨髓的仇恨。

    淡淡歎了口氣,神殿燭火熄了大半,回音空蕩:「去拿些止血藥草。」

    就算是她命不該絕好了,等他看完這段故事再還她解脫。

    那之後整整三天,火神教教主坐在神殿之內不曾走動,沙華和羅華也只能寸步不離守在外面,百無聊賴地打掃著滿地血腥殘餘。這番景像在普通少女眼中足教花容失色,可對她們來說根本比不上在教主身邊經歷的那些翻天覆地之景,遠在中州的武林盟主算什麼?在她們心中,只有教主明砂才是真正的人中之龍。

    突兀幾聲鈴響,二人先是一愣,繼而飛快奔向殿內,長長綾紗在身後隨風蕩漾。

    「教主」沙華性子較急,總是人未到而聲先至,側身長坐的年輕教主微微皺眉,舉起食指豎在唇邊做了個噓聲的手勢,藍衣少女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地收聲站在一邊【江山不若三千弦第十九章若生若死若離思章節】。

    平日神殿內不燃蠟燭,便是白天也黑如深夜,大概是覺察到昏睡了三天的女子終於要醒來,明砂特地點燃了數百燭火,這會兒尚未燒過寸長。

    「她要醒了嗎,教主?」羅華探頭望了望,眼中一絲期許。

    明砂點點頭,指尖又跳躍起那道冰冷無色的火焰:「去打掃祭壇,晚些要用。」

    「祭壇?!」驚訝的少女異口同聲。

    火神教的祭壇專用來供奉聖火,且都是以人為犧牲,自從明砂擔任教主以來還未曾使用過,現在……

    沙華羅華對視,心底都是寒意上湧。

    本以為教主救她是出於憐憫,沒想到卻是將她推入比死更可怕的境地,用來作為祭品的人是何下場,她們實在不敢去想。

    半個時辰後,夏傾鸞從昏睡中轉醒,第一眼看見的是白如蒼雪的髮絲細密,而後是骨節如竹的手掌上被摩挲光滑的森森頭骨。

    不是每次雷雨之夜醒來時都會看到的那個人。

    火神教教主……是他。

    「為什麼救我?」嘶啞的聲音全不復她上山時那般清潤,三日沉眠,她是從鬼門關爬回來的,能如此完好無缺再回到人間已是奇跡,哪還有其他期盼?何況,她本就放棄了這條性命。

    側頭淡笑,明砂收回懸於光潔額上的手掌,劃過她耳邊時又是幾聲清脆鈴響。夏傾鸞這才注意到,原來進入火神教後無處不在的鈴聲竟是從他腕上發出來的,細細紅線垂著牛眼大小的兩個黃銅鈴鐺,一動便發出悅耳叮噹聲。

    「阿璃送我的,可惜失了一隻,怎麼也找不到。」見她看向銅鈴,明砂笑出了聲,似乎想起什麼有趣的回憶,「其實兩隻也可以,聲音還是一樣大小。」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夏傾鸞不再繼續追問,強撐坐起略略四顧,自己竟是躺在神殿的那堵黑曜石高牆前,伸手便能摸到冰冷堅硬的牆面。他全然沒有防備,根本不在乎她眼中一閃而過的厲色。

    「還有四天,四天後,他會和紫袖成婚。」無頭無腦,低著眉眼的火神教教主突然開口。

    虛弱身軀一顫。

    她垂首:「是嗎,來不及了。」

    無論如何,墨衡劍無法成為她的賀禮。

    「我還奇怪誰會知道有關異夢石與聖火的事情,沒想到你和精絕祭司竟也有聯繫,倒是低估了。」伸手止住夏傾鸞猛然而起的驚異,明砂苦笑著指了指自己的額角,「我只想知道你和韋墨焰的過往,可是沒辦法,所有你經歷過的都會進入我腦海,到現在都難以徹底清除。」

    夏傾鸞深吸口氣,讀取別人記憶這種詭異法術她聽說過,不想這世上竟然真的有人能做到,而且,自己竟是被盜去記憶的人,也就是說她所思所想,火神教教主知道的一清二楚?

    不可以,誰都不可以知道她的心,不可以知道她的弱點!

    赤芒乍起,未及頎長身前卻又頹然落下。

    幾近死地的她,怎麼可能還有力氣去殺人?

    命雙生少女退下後,手掌輕緩落在簌簌發抖的脊背上,明砂小心翼翼推送真氣入她體內,生怕一個不小心震碎了經脈日前那一戰,她的身體已經是殘破不堪,多少年征戰傷病在他重重一擊下全部顯現,瞬間便虧空了她的身體。

    「相處這麼久,你們二人竟然還互相猜忌。人心最是傷不得,而你們偏要傷害彼此來證明自己的重要,簡直與稚童無疑。」

    「住口……」

    明砂並不阻止她堵住雙耳,他知道,她聽得見。

    「當你離開他前往漠北時,有沒有想過他是何感覺?以為是委屈自己來保護他不受苛責為難?夏姑娘,他能為你傾天下為媒,覆江山為聘,你當真認為別人的幾句威脅就能令他為難?今日局面並非外人造成,而是你對他的不信,不信他為你不惜一切,不信他為你無所顧忌,若是說的難聽些,這結果本就是你咎由自取。」

    不是嗎?那人把所有都交託給她,換來的卻是她毫無意義的擔憂,說到底還是不信,不信。

    明明可以在一起的人偏要自生枝節,她永遠不會明白那些永生永世無法相伴的人有多痛苦,永遠不會懂得珍惜,那麼,淪落到今天的地步也就怪不得別人。

    這種撕裂疼痛的滋味,阿璃一定很喜歡。

    長長吐息,純白髮端落在夏傾鸞臉側,她回頭,正見那雙深褐瞳孔。

    「做筆交易如何?我幫你鑄劍送他,你,把靈魂交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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