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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十二章 一念成魔戮為毒 文 / 白焰

    半月後既是武林盟主韋墨焰與百越雲氏後人紫袖大喜,關於兩人的過往逐漸成為茶客旅者口中最常被提起的話題【江山不若三千弦12章節】。前任盟主韋不歸的英雄命短,韋家與雲氏的百年之交,破月閣的異軍突起,絕世眷侶的人中龍鳳。

    其中,自然也有人會提到另一個女子的名字,卻不像提及他人那般當做笑談,而是滿懷著嘲諷與惋惜。

    二嫁三婚,便是較為開放的江湖人士也對此唏噓不已,即便遠離江湖紛擾,曾經留下的影子不會一併抹消,哪怕她已經消失於武林中,消失在愛她或者恨她的人眼目裡。

    茂密蔥鬱的高山險林,潮濕悶熱的粘稠空氣,夏傾鸞還記得這感覺,當初與他同到南疆的點點滴滴未曾忘卻,只是歲月蹉跎,物是人非,如今兩人天各一方,注定再無相見之日。

    「到此便是火神教勢力範圍,華玉不便繼續相送,紅弦堂主一路小心。」

    南疆地廣人稀且遍佈火神教徒,信仰極其堅定,破月閣一統武林後並沒有將勢力深入此地,若以破月閣堂主身份進入容易引起爭端。再者,路上夏傾鸞堅持要一個人入南疆,華玉知她性格執拗更勝閣主,是而不再堅持護送。

    「叫名字就好,我已經不再是破月閣之人,也不再是紅弦。」從華語手中接過墨衡劍殘身縛在背上,夏傾鸞微微頜首表示謝意,「多謝華玉堂主相送,傾鸞告辭。」

    此去一別也許就是永隔。儘管與她交往不深,可畢竟共事兩年又都因一對兒玉人落魄如此,華玉多少有些放心不下:「夏姑娘,凡事量力而行墨衡劍續與不續,閣主並不會在意【江山不若三千弦12章節】。」

    續劍並非為他,而是為了了卻經年那些貪妄,從此不必再等誰完成誓言,不必再為誰弦舞三千,生生死死,再不等他同行。

    極少流露表情的白衣女子垂下眉睫,淺笑間謝了濫濫群芳,縱是華玉心如止水也不禁感歎其容華傾世。只是那笑靨不屬於任何悅事,而是來自近乎絕望的了斷浮生之苦,無論是否能鑄墨衡歸來,她注定命不久矣。

    火神教雖不與中州有所衝突,但其教眾數量龐大,且有著難以理解的詭秘之術,三大邪教之首當之無愧。夏傾鸞要去的地方是火神教的神殿祭壇,彌夜說,煉化異夢石需要極淨極純之火,除了早已掩黃沙之下的精絕古國外,唯有火神教祭壇所祭祀的聖火可達要求。

    那是火神教的立教之本,數萬信徒每日朝拜的聖物,怎會輕易讓她靠近?少不得又是強行闖入,如彼時前往昆崳山取龍芯果一般,自然凶險異常。

    能順利求火鑄劍自是最好,如果不能,也不過是送上無謂的餘生,活著或死去,對她來說已經沒有任何區別。

    兩襲同樣淡漠安靜的身影相背而行,一個遠離昔日歸宿,孤身去完成最後心意;一個循著歸途,隱藏身影繼續在那人身邊默默守護,直到終結。

    相似卻又不同的兩人各有各的命運,誰也不會開口干涉誰,因為他們所選擇的,都是為了將自己已然無望的情絲徹底斷絕。

    溫潤江南,拒霜花尚未凋謝,滿眼潔淨的白與朱閣處處高懸喜慶的紅相映成輝,而那兩種代表著截然不同情緒的顏色令閣台前負手而立的玄衣男子驀地想起了誰【江山不若三千弦12章節】。

    三年,許諾一生,而今卻成了終結。

    「夏姑娘是我逼走的,你大可怨恨責怪,不必整日浸在酒中做給我看。」身邊白髮老者冷笑,神情與他有著幾分相似。

    畢竟是撫育教養他成人的祖父,韋墨焰不想太過冷酷相待,索性繼續自斟自酌,只當旁側無人。

    還能要他如何?夏傾鸞在大婚前日被祖父逼迫不辭而別,他用了整整兩年時間才得來的一切頃刻盡毀,連帶不離不棄同生共死的誓言也化為虛無。若非有這層關係在,任何敢於阻礙他們之間牽絆的人,只有魂飛魄散的下場。

    「焰兒,我知道你用情至深,但當年不歸與雲家的婚約在先,阿月又是個苦命丫頭,你離開夕落山時我本以為這段姻緣沒有任何差池,誰知你……」無涯老人一聲歎息,在孫兒面前,竟是流露出蒼老之色。

    「那是你們前人之約,與我何干?」不提尚罷,提起指腹為婚一事反倒令韋墨焰愈發陰冷,「我娶月影也並非因著先時婚約,於我而言,這些都不過是個形式,只為讓她安心離世罷了。」

    「由你如何想,天下人不笑我韋家背信棄義足矣。」

    說來說去,他與夏傾鸞的無果姻緣卻是為了毫無意義的人言。

    那些並肩相守無人可以代替,她的冷漠也好戾氣也好,當他在腕上墨染黑鳳時便已經知道自己無處遁形,注定要與她在亂世烽煙江湖血雨中堵一場信任與背棄。

    天狐山浴血中第一次知道什麼是失去的恐懼,閣前她為息少淵承那一劍讓他首次嘗到被背叛的憤怒,七佛山縱身一躍是他明知為錯仍不能自持的衝動,劍南婚堂上從未有過的,他竟卸下冷酷無情將致命破綻暴露於天下人眼前。

    與朝廷對立,踏平重華門,血洗萬俟府,傾塌昆崳山,圍攻毒王谷,世人認為的不可思議他都做了,只為了能讓她相信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誓言,不惜逆天改命、與天下為敵。

    多少次死中求生,多少次差點陰陽永隔,好不容易終於等到她回頭握住他伸出的手……

    蒼狂笑聲響徹朱閣,悲涼絕望。

    「女人不過是芻狗,我卻連那芻狗都不如,空餘我江山何用?盟主,江湖,天下,江山,何謂信義何謂公道,於我而言統統都是雲煙。」扶欄前,琉璃盞碎落滿地,玄裳朱裾沾染酒香。

    無涯老人屏息。想韋家世世代代雖從不自稱名門正道,卻也未有過韋墨焰這般嗜殺好鬥、窮兵黷武的子孫,人都傳言他這武林盟主乃是大惡之人,全借冷酷壓制才有如今地位,現下看來的確不枉人說。

    當年為了苦其心志冷漠苛刻的教導,而今竟促使他磨滅了良善平和,難道是自己錯了?

    這般瘋狂,赫然已淪入魔障。

    寒涼目光寸絲寸縷盡收眼底,清冷面龐上孤傲決絕,數不盡的滅世之暗,而難以捉摸的笑意令得無涯老人心莫名一顫。

    「她若在,天下便在。她若去往冥界……我便毀了天下後,再去碧落黃泉尋她,不負前誓!」

    應允華玉跪求時他便作出決定,待紫袖安然離世,這萬里河山也該染上些顏色了。每一寸土地,每一塊磚瓦,凡是雙目所及全都焚燒殆盡,終有一日可找到夏傾鸞,哪怕,只是一捧白骨。

    一念為人,一念成魔,相思入骨,如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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