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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十五章 花開花落花歸塵 文 / 白焰

    「我說了這酒不會醉人,她還是不肯喝【江山不若三千弦第三十五章花開花落花歸塵章節】。」停下清脆敲擊,韋墨焰語中似乎頗為無奈,看向紫袖時竟還帶著一絲抱怨,「學了許久,配方算是白討要了。」

    帶紫袖往中原一帶尋醫時他認識了一位釀酒師傅,重金購得千杯不醉而芳醇不改的神秘酒方,盼的,便是有一日能靜下心來,與那人在無風無雨時小桌對酌,看閣前鶯燕啣泥,遠方怒花爛漫。

    夏傾鸞抿著唇也是一身倔強:「又不是什麼好東西。醉與不醉都是穿腸穢物,也只你這般百無聊賴之人才喜歡買醉打發時間。」

    酒之一物,夏傾鸞是真的不敢再碰半滴了。那次與他賭氣將小盞清酒一飲而下,其結果是當場醉倒昏睡了整整一日,徒令人笑話不說還險些錯過要事,從此在她心裡酒便與禁物列為同類。

    雖是各持道理不肯退讓,紫袖卻從他們言語中眼神間讀出了以前未曾有的東西,笑意更加燦然。

    「這事我可斷不了,好物賴物你們自己定奪。不過也別喝太多,你倒是來者不拒、千杯不醉,她身子初癒不該沾染髮物,別一時高興忘了。」紫袖輕柔提醒,雍容大度之氣將病容掩蓋了幾分。

    儘管沒能找到根治沉痾的神醫,然而夏傾鸞拼著性命從昆崳山血獄龍池奪來龍芯草,雖不是徹底祛病的神妙之藥,但也令得紫袖好了大半,加上華玉無微不至照顧體貼周到,現下看起來與半年前並無異處,反而臉色更紅潤三分。

    「好了,我只是上來看看,也不知道弄夜是不是醒了又在哭鬧,我先回去。」

    韋墨焰揮了揮手,待沉斂的紫色衣角消失在樓梯後方才又斟滿酒,品著甘醇凜冽雙目微闔。

    過往那些彷彿都如同噩夢,比夏傾鸞所經歷的更加痛苦折磨,畢竟她是沉浸在幻境之中飽受驚嚇,而他卻要守在夢外眼睜睜看著她掙扎無助,偏偏無能為力,最是肝腸寸斷。

    「靖光帝前日病薨,你的仇,再沒法報了【江山不若三千弦第三十五章花開花落花歸塵章節】。」

    誅靖光帝,滅重華門,這是他與她兩年攜手並肩的約定條件,而今重華門已散,靖光帝病逝,看起來,兩人的約定已經到了盡頭。

    素白紗衣默默挪到身側,赤色鸞鳥在淡然雙眸中映出欲飛形狀,濃濃酒香自玉壺中傾斜而出落入琉璃盞底,一切卻都是無聲無響的。有多久沒能這樣給他斟上一杯酒靜靜陪伴了?好像隔得很遠,遠到所有記憶都成了模糊一片。

    「蕭白離開後,報仇的事情我早就放下。不過這並不影響你我之間的約定,既已經履行了承諾,那麼這條命便歸你所有。」

    「什麼時候你能不這麼尖銳?」眉頭微皺,韋墨焰不喜歡她這種口氣,就好像陪在他身邊不過是作為報仇的交換而非心甘情願。相伴兩年,她為他浴血斷絕後路,讓他能毫無顧慮一路向前揮劍滅世,絕無保留的彼此信任在殺伐之外卻是極其淡薄。

    歷經起起落落分分合合,她的冰冷淡漠依舊如故。

    輕輕一歎,先退步的果然還是他。

    放下酒盞起身斜倚,漠然花容正落入眼中,與背後灑落的陽光相映成輝。

    抬手捲起青絲夾在指間,濃密黑髮與霜色白衣散發出特有的氣息,微微低頭,靠近的瞬間捕捉到袖中那只傷痕纍纍的素手,稍一用力便極大地縮短了兩人間的距離。

    顯然她有些意外,下意識用另一隻手撐在他胸前卻始終抵不過攬在腰間的力道,咬著下唇壓低頭顱。

    「我不想再等。」耳畔溫熱,低語纏綿,「嫁給我,現在。」

    「胡言亂語。」

    初癒之人的微弱掙扎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眉梢輕佻,墨色長袖掩在身後,壓著瘦削身子更加靠近:「你答應過的,想要反悔?」

    夏傾鸞窘迫異常,明知他是在故意調笑卻無話反駁,畢竟許他婚約之事已經過了很久,再拖著實說不下去。只是……

    只是,不知如何開口。

    微紅的臉頰早落入韋墨焰眼中,目若流水,屢屢清涼。

    紫袖的狀況一天好過一天,已經沒什麼可顧慮的,他怕再拖下去又會橫生枝節,唯有讓全天下知道夏傾鸞是他的人方才能夠放心。

    「只守在我身後還不夠,做破月閣的女主,從此陪我一起彈劍而歌,把酒貪歡,你可願意?」

    「便是不願意,你又怎會放手?」

    清淺笑容更加明朗,敢與天爭的神臨之氣直教日月失色,萬物無華:「攜手此生不放,縱有十重來世,不過三生石上再寫它三次名字,碧落為證,黃泉不負。」

    掌下纖腰瘦柳忽地停了掙扎,溫軟貼於胸膛。

    「皇天為證,生死相隨。」

    花開花落,緣起緣滅,劍冷刀寒,千山負雪,踏破紅塵三千流連,癡纏浮生六道輪迴,等的,不過是這一句話。

    袖揚而繁華湮,許了今夕隔世,江山為媒,懷中三寸暖便是她餘生天地。

    盟主大婚定於十日之後,是而之前的幾天韋墨焰更加忙碌,偌大朱閣竟隨處可見被閣主呼來喝去匆匆而行的子弟【江山不若三千弦35章節】。

    十天後,是他們相遇整兩年的日子。

    地下水牢裡早就沒人了影,懸垂的粗鐵鏈上還染著斑駁血跡,因千年寒冰之水已被蠱蟲污染,再不可用,如今只剩空蕩蕩的池子孤寂守候。

    破月閣門前,消瘦到可怖程度、身上幾乎如骷髏一般皮包骨頭的傴僂老者弓著身,深陷眼窩麻木地打探周圍,只是,連陽光都好像陌生得不再認識。三個月了,他在破月閣的水牢中整整受了三個月非人折磨,並非堅忍頑強帶給他活下來的生機,而是那人不許他死,活著,才能遭受更多報應。

    肌膚潰爛,重處森森白骨可見,滿身腥臭令人捂鼻遠離,哪有人還如曾經一般尊他敬他,奴顏屈膝叫上一聲息門主?

    身敗名裂後,昔日群雄領袖已是換了皮相筋骨,成為最低賤之人。

    緩緩側身仰頭,刺目陽光下可見二層閣台上玄色人影傲然長立,王者之氣貴乎天成,那才是真正的天之驕子,人中之龍,翻手覆掌間便得了武林江湖,坐擁江山無限。

    「息贏風,我不殺你亦不廢你武功,經脈已命人給你接好,他日你若是想東山再起捲土重來,我依舊會在破月閣之上等你到來。」清冷不帶一絲情感,以實力穩坐武林盟主之位的天絕公子當真絕了天下,風華無雙,「息少淵用他性命換你餘生苟延殘喘,這條命,你要是想早點揮霍乾淨大可繼續為惡,我不介意再殺你一次。」

    乾澀喉嚨中幾聲咕咕響動,息贏風僵硬回身,近乎是蹭著土地往前挪行,隨意找來的破舊衣衫下傷疤可怖,卻遠不及那雙空洞眼中的死灰來得嚇人。

    這便是,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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