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子莫若父,子亦明父心【江山不若三千弦49章節】。
息贏風縱橫江湖多年憑借的是手腕與心計,別人或許不知,可息少淵再清楚不過。
為了武林盟主之位當年息贏風不惜設計陷害自己的結拜兄弟,私通韋夫人裡應外合做得韋家被仇人滿門屠戮之假象,而後頂著為義兄復仇之命暫代盟主之位多年,眼看即將收攏人心扶正地位,卻不想韋盟主之子殺回江湖。野望作祟,已是不仁不義的重華門門主竟又聯合各門派企圖將韋墨焰一併剷除。
眼中江山為重,息贏風甚至不顧妻子醉心權勢,這麼多年未曾認真看過兒子一眼,息少淵也正因此才離開重華門獨立行走於江湖。
那樣冷血的父親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對兒子至交好友下毒這種事又怎會放在心上?
只是苦了息少淵,無論幫助哪邊都陷入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境地之中。
「我去重華門找解藥,你好好照顧蕭白他若有半分損傷,息某絕不會憐香惜玉留情半點。」
息少淵離去後,雲衣容頹然坐在石凳之上。這世間除了她之外大概沒人見過如此殺意騰騰的玉龍公子,他若發起狠來,怕是不遜於韋墨焰與萬俟皓月。
人人仰望的四公子卻要相恨相殺,誰也不瞭解其中愛恨糾葛與心酸無奈,雲衣容不知道在這場冷酷的爭鬥中她處於什麼地位,是努力阻止一切發生的人,還是推波助瀾,讓最無辜的程蕭白也陷入迷局之中的禍害?
空山新雨寒氣入骨,雜亂蹄聲驚破天際【江山不若三千弦第四十九章曾經滄海難為水章節】。
疾行一夜,夏傾鸞本以為那人會追來,卻不想身後無半點聲息。
終於斷了心念麼?
長久以來互相糾纏傷害,一次次試圖傾訴又一次次失敗告終,難得生死以證卻又因風雲變幻再次分道揚鑣,她與韋墨焰,終究是上天不允許廝守的一雙人【江山不若三千弦第四十九章曾經滄海難為水章節】。
也許,是他們都殺戮過多受無數厲鬼詛咒,此生此世都不得安寧終老吧。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
無關愛恨的紅塵中他們本不該相遇相識,不該讀懂對方眼中的寂寥孤高,更不該忘卻經年恩仇認為可以相守白頭,一世並肩。
催著馬以最快速度奔跑著,劃過耳畔的冷風嗚鳴不絕。她要去劍南,去找萬俟皓月,求他去救世間唯一的親人,僅剩的,能給她活下去意義的人。
韋墨焰一定不知道吧,在她心裡只把萬俟皓月當做兄長一般的存在,永遠與他不同。
一日一夜,一馬一人,不遠千里跋涉從蘭陵奔赴劍南,向著大火過後重新拔地而起的萬俟府院而去。
終年陰霾的劍南溫暖卻潮濕,總不見天日。
寬敞大院中滿是奇花異草,瘦削沉靜的身影在旁邊精心伺弄,滿地殘葉堆積,不雜落紅。
「觥,水。」
身後沉默的黑衣少年不加遲疑遞上水壺,清澈淨水淅淅瀝瀝落於翠綠草葉之上。滿園芬芳雖然大多數叫不上名字,可觥知道,這其中任何一朵花一片葉都是足以奪人性命的劇毒材料,唯有毒王谷中長大的萬俟皓月才能一一分辨品種。
「那個……」
隔著錦緞遞上一盒紫土。
相處許久,他們之間的默契很多時候不需要言語,甚至不需要眼神之類的交流,萬俟皓月舉手投足他便知道該做什麼。
從蘭陵回來後萬俟皓月並沒有返回毒王谷,而是在被焚燬的原地上重新建起樸素大院,向武林宣告萬俟家再一次立於雨疏風驟的江湖之中並公開對破月閣宣戰,哪怕,只有他和僕從二人在。
比起韋墨焰的驚才絕艷,萬俟皓月也有他的天縱奇智,論武功雖是遠不及出神入化的破月閣閣主,但論起智謀,二人可說是棋逢對手,一時瑜亮。破月閣全力對付重華門等一干門派時萬俟皓月並沒有閒著,而是獨自一人布下天羅地網,不損分毫重創破月閣幾個分會,一步步將自己的勢力向江南逼近。
萬俟家的血仇,溫家的舊恨,還有韋墨焰傷害鸞兒的事情他會一併清算,不惜夜曇公子之名赴身滾滾紅塵。
剛剛修剪好半庭藥草,萬俟皓月挺起肩背輕捶,額頭上一層細密汗珠均勻剔透。
「休息,吃飯。」觥一如既往地寡言少語。
正要進屋,半開的大門外傳來急促蹄聲及勒馬嘶鳴,面無表情的臉上眉頭皺了一下,轉眼又歸於平靜:「我去看看。」
萬俟皓月不喜與人交往,平素有人來訪都是比他更沉默的觥在外面直接把人冷冷嚇走,反正對他而言要與破月閣作對並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或者聯盟。只是今天登門的人似乎有些不同,觥的聲音裡明顯帶著情緒。
「你來做什麼?萬俟府不歡迎你。」
也不知是誰觸了他霉頭,竟會這般嫌惡。對於登門拜訪的人萬俟皓月一向不予詢問,觥想怎樣便怎樣,在這座府邸中他們是一樣的,都是這裡的主人。搖搖頭正要舉箸吃飯,門外來者低聲絮語傳入,驀地,手中竹筷雙雙落地。
「我來找萬俟公子。」
熟悉的,懷念的聲音。
「觥,請紅弦姑娘進來。」
院內刻意疏離的語氣讓夏傾鸞稍微有些心安,至少他沒有拒絕自己。不,本就不該懷疑,世上所有人都有可能憎惡她的身份,唯獨他不會,即便自己手染罪孽如同血魔,他還是會溫柔地為她留一片歸宿。
走出房間,有些陰沉的天色下白衣玉立,紅顏似雪,淡漠清眸中流露出些許只對他才有的依賴,清淨寧和。
蘭陵一別本以為再難相見,誰曾想不過數月之後她竟會主動前來,這恩賜萬俟皓月不得不欣喜,卻也不得不湧上擔憂。
若無事發生,她不可能來這裡的。
「稀客,裡面請。」
夏傾鸞並不推辭,逕直跟在月白身影後面走進外堂,可心裡依舊有些猶豫。
剛才,他叫她紅弦姑娘,而不是聽習慣的暱稱。
一族的血海深仇怎會視而不見?同樣是背負怨恨,夏傾鸞比任何人都明白那種滔天的恨意可以銘記到何種地步,更何況唯一知道內情的人慘死在他面前被她所守衛的人親手殺死。
「萬俟公子,紅弦有一事相求,若公子肯答應,任何代價我都願意償付,哪怕是這條命。」
背光下,不染塵世煙火般的清麗容顏微微垂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