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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十九章 亂世沉浮祭伶仃 文 / 白焰

    師父說過,昏過去的時候不會做夢,所以直到死前他都在想辦法克服重病導致的昏厥,不願連見到那人的夢都被剝奪【江山不若三千弦29章節】。現在夏傾鸞才明白師父說的是真的,不過這倒讓她很安心,她的夢裡,從來都只有無聲的火光鮮血、枯萎容顏以及淡漠離去的身影。

    醒來時窗外昏暗,不知是黎明還是傍晚,房間裡燭燈已熄,模模糊糊有些看不清楚。

    頸間的傷口傳來火辣痛感,又有些癢,夏傾鸞本能地想要伸手去摸,可是卻動彈不得,迷濛中有誰緊握著她的手不肯放開,手心裡已經被汗水浸得濕潤。

    「別動。」清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干潔汗巾輕輕拭去額上汗水,深色衣袖帶起的微風吹在臉上,冰冷而舒服。

    神識漸漸清醒,她試著抽回手,然而對方並沒有鬆開的意思,一如他慣常的固執霸道。即便光線晦暗雙眼模糊,她依舊立刻猜到守在床邊的是誰——除了他,又能是誰?

    傷她騙她卻又不肯放手的男人。

    想要開口說話,可從喉嚨中傳來的是沙啞乾涸的聲音,動不得亦說不出,彷彿被無形的網束住,任人宰割【江山不若三千弦29章節】。驀地,幾滴冷水滴在唇上,絲絲冰涼流入口中,一直清潤到喉底,火熱乾燥的感覺瞬間被撲滅。微微側目,是他端著茶杯目不轉睛,面無表情。

    熟悉的房間熟悉的人,想回來卻又不想回來,夏傾鸞頭腦一片混亂,足有一盞茶的時間才恢復神智,而他就那樣靜靜地看著,不說不動,麻木一般,彷彿他們二人在一起就該是天長地久的沉默無聲。

    韋墨焰一手微抬她的頭,另一手茶杯貼近,然而夏傾鸞扭開頭不肯再喝一口,微弱的聲音依舊沙啞:「雲姑娘呢?」

    「不知道。」

    又是如此冷漠的表情和回答!夏傾鸞掙扎起身猛地推開了他的手,茶杯跌在地上摔得粉碎,污漬濺了他滿身滿手,髒得似乎再也洗不掉。

    他們之間要麼冷清,要麼激烈,從沒有平衡的時候,無論是他還是她,已經習慣如此。

    死寂就這般蔓延著堅持著,直到窗外光線透入,天色漸亮。韋墨焰起身,細緻地掖好方纔那場小小爭執中散亂的被腳,然後默默離去。

    至始至終,他們只說了三句話。

    夏傾鸞靠坐在床上,臉色漠然。

    一切都該有完結的時刻,約定可以忘卻,誓言可以作假,這世上本來就沒什麼東西是真實永恆的,即便有,她也再不會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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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日熙熙攘攘的街道此時冷清異常,就連最熱鬧的商街上也只剩下空蕩的攤櫃,踉蹌的身影搖晃著,一路跌跌撞撞走來。

    原本乾淨的桃粉色流裳裾裙滿是泥污,失魂落魄的臉上目光渙散,仿若失了三魂七魄的行屍走肉。

    雲衣容不知道該去往何處,整個下午直至深夜,她都漫無目的地行於不知名的路上,不知不覺竟進了蘭陵城內。上午時她還自鳴得意地走入城內的一間酒家,而晚上就失去了一切如孤魂野鬼在此飄蕩。

    恍惚的狀態讓她並沒有發現身後鬼祟的黑影,依舊緩慢而不穩地扶著牆沿行走。確定四周無人,那道黑影加快了速度,少頃便走到了雲衣容身後,

    猛地伸出雙臂將嬌弱的身軀緊緊抱住,粗大的手掌死死掩在口鼻之上,拖著慌亂掙扎的人直往人煙稀少的地方尋去。

    一心只想著韋墨焰的她從沒有留心那些流言碎語,直到被魁梧的身子壓倒在乾草堆上才驀然憶起,最近的蘭陵城沉浸在採花賊帶來的惶恐之中。

    瞬間腦海一片空白。

    等到想起呼救時,口唇已被絹布塞住,男人沉重的身體壓住她根本無法動彈,滾燙的手掌沿著領口一路向下直至腰間,輕而易舉地解開了胭脂繩結。雲衣容此時才開始恨自己為什麼這麼軟弱無力,兩隻拳頭砸在寬闊的背上就如同搔癢般毫無作用,任由對方輕薄侮辱。

    夜太深,深到她看不見任何希望,一直未曾乾涸的淚痕又覆上新的印記。撕裂般的劇痛疼得她幾欲昏厥,想喊卻喊不出,生生憋得喉嚨腫痛,然而,身上正興奮的男人並不會為此憐惜半點。

    痛苦,驚恐,恥辱,憎恨,只這破曉前的短暫片刻,雲衣容經歷了一生陰暗感受的匯聚交錯,所有可怕的感情都被無限擴大,再無止境。

    平明時分,噩夢終於結束。

    四周漸漸響起忽遠忽近的腳步聲、說話聲,有人小心翼翼地給她蓋上大袍,有人在她耳邊說著什麼,只是,一切都不能進入她腦中。

    天亮了,天亮了,可她的世界,從此再無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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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息少淵很少一大早便找上門,這讓程蕭白不禁好奇萬分。

    「今兒吹的什麼風?從沒見你這麼早出現過。」

    「有公務,順便過來罷了。」息少淵笑得有些牽強,目光飄落在院中一地的落花上。

    「我若信你,那便不是你的至交好友了。」程蕭白打趣道,「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早上有人上報,西市盡頭發現了一名少女……又是那犯人。」

    息少淵話中含義程蕭白聽得明白,只是他不懂,採花賊一事已經有段時間了,被糟蹋的姑娘也不是一個兩個,何意今天他特別低沉?

    「少淵,該不會是我認識的姑娘吧?」程蕭白聲音陡然提高,滿臉的詫異之色。

    紙終究包不住火,早晚他會知道的。息少淵微微歎息,正要開口,程蕭白已經托著腮開始自行推測:「肯定不是坊裡的那些姑娘,其他我認識的——梁大人家的千金從不出門,祝嬸嬸的女兒看得甚緊,其他人家的姐妹最近也都不敢露面……不會是蓮施吧?!不對不對,蓮施出行後面都跟著一堆人守衛的,再說哪有賊人能挨得住她那鞭子?再有……」

    「是雲姑娘。」

    興致勃勃的猜測戛然而止。

    明朗的少年錯愕許久,硬逼著自己笑道:「你又戲耍我,我只認識一個雲姑娘,不可能是她的。」

    「雲衣容,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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