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晴樓的熱鬧與錦別亭的蕭索如天淵之別,濃煙滾滾,沖天一柱,遠在城郊也看得分明【江山不若三千弦第十二章皓水煙樓祭赤弦章節】。
「看來他們『迎接』的人不只是我。」不含半點感情的聲音淡淡道。
在此伏擊的人中並沒有值得出手的高人,明知韋墨焰身份還以卵擊石,這麼做的目的定然不會是想要擊殺他,唯一說得過去的可能便是調虎離山,有人企圖向夏傾鸞下手。
韋墨焰並不著急,他很清楚夏傾鸞的實力,這些沒名沒姓的小人物就算來上十個二十個尚不足以傷她皮毛,何況還有九河與少弼在她身邊,若非一流高手出面絕無勝算。
「跟蹤他們許久,你可知這些人來歷?」
邵晉侯沉思片刻道:「多年未與江湖人士打交道,也不知猜的對不對,看他們的功夫套路頗像是洗塵宮的人。」
「洗塵宮?」平靜的臉上神情安然,「那就更不必擔心了,便是洗塵宮首領親自前來,也只能做她弦下亡魂而已。」
跟在身後的邵晉侯沒有說話,他只聽說過韋墨焰的功夫深不可測,卻不曾聞到有誰提起紅弦,全部所知也僅限於破月閣閣主形影不離的孤傲女殺手、不以武功見長的月老唯一傳人這兩點罷了,如今聽韋墨焰的口氣,倒好像她亦是少逢對手的厲害角色,竟連劍南萬俟家所總結實力排行中位居十三的洗塵宮首領也沒資格與她相提並論。
究竟是他太過相信紅弦,還是那個女人真有這等能力,恐怕只能在之後漫長的時日中慢慢瞭解了【江山不若三千弦第十二章皓水煙樓祭赤弦章節】。
喧囂鼎沸的浣晴樓,危機依舊在上演。
少弼正要衝上樓去時,煙霧瀰漫的樓梯上滾下一個人影,恰好停在他腳下。鋒利的長劍從中折斷,看切口的整齊程度當是赤情造成的,這說明紅弦已經發覺異樣並與敵人起了衝突。跟九河對視一眼後,二人毫不猶豫衝向火光隱現的樓梯,越過重重黑煙,幾道快速交錯的身影映入眼簾。
夏傾鸞一身大紅衣袂無論在哪裡都分外惹眼,翩似蝶,宛若花,纖細如柳的身姿在圍攻下游刃有餘,而對手身上則傷口重重,相比之異常狼狽。
漫天華麗而妖冶的紅色光芒驚住了九河與少弼,春天演武還敗在沈副堂主手下的紅弦何時變得如此強悍?赤情旋轉飛舞揮斥有力,一道道赤芒如同神賦紅蓮之火,大開大闔之勢與閣主使用墨衡劍時極為相像,只是少了一分霸道,多了一分柔韌,輕軟之中帶著凌厲決絕,硬是將完整的七霄劍陣衝擊得七零八落。
韋家三代不世出的天才數十年心血凝結,又有天資卓絕的韋墨焰親自相教,如今的夏傾鸞足以躋身大家行列。
見九河少弼趕上二樓,中年男子抹了下臉上飛濺的血跡,恨恨地喝道:「收!」
還能行動的幾人如釋重負,紛紛以最快速度從窗口躍下樓去。
這一戰洗塵宮雖未出動最強高手,卻也是倍加重視地命護法馬秋田帶著六位排得上名號的弟子前來,沒想到僅紅弦一人便立克七霄劍陣,使得洗塵宮一人身亡,其餘六人除馬秋田外皆是渾身帶傷。
「我去追……」九河飛身就要從二樓躍下,被少弼一把攔住。
「算了,你有重圍中全身而退的把握嗎?」轉頭看夏傾鸞面色如常應該沒受什麼影響,少弼稍稍安心,「屬下來遲,請堂主責罰。」
夏傾鸞搖搖頭,目光中閃過一絲疑惑:「先離開這裡再說。」
所有客人早已疏散到了浣晴樓外,只有掌櫃的和小二們還在奮力撲救,直到有人從二樓跳下來才知道剛剛發生了一場爭鬥。九河拎著死去的洗塵宮手下丟到掌櫃的面前,掏出一錠碎銀交給領房小兒:「火是洗塵宮放的,你若有能力可以去找他們理論,不想惹事的話就忍下去。到蘭陵破月閣分會也可以,自會有人出錢重整客棧,你照舊當你的掌櫃。不過,以後浣晴樓就歸破月閣所屬了。」
破月閣的財產並不來源於橫徵暴斂,大部分都通過這種保護和歸屬的方式進行積累的。作為首領的韋墨焰很清楚,任何領域都一樣,沒有財力做後盾,凡事只能空談。
「傾鸞。」混亂之中,修長穩重的身影穿過人群來到身邊,眼中並無意外之色,「洗塵宮的人?」
「嗯,馬秋田帶著七霄來的。你那邊也有情況?」
韋墨焰點頭:「不過是為了拖延時間而已,連個值得動劍的人都沒有。看來這撥人是衝你來的。」
已經有人開始打玄機的主意了。
「這位便是紅弦堂主吧?玉骨冰肌,花容如雕,果然有傾世之姿,不愧是煙貴妃後人——」邵晉侯話音未落,一道紅芒高揚,濃烈的殺意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面而來。
白色劍身輕轉,正攔在邵晉侯身前,與赤紅細弦兩相交纏:「自己人。」
只這一句話就讓夏傾鸞眼神冷了三分,韋墨焰雖然對邵晉侯出言不遜不滿,但不知者無罪,也不便深究。
「破月閣不計過往,任何人都要與過去的身份斷絕,其他人的事,最好不要妄加評論。」
煙貴妃就是阮晴煙,封號是在其自刎於金鑾大殿後靖光帝追賜的,對其他女人來說也許這是榮耀,但對蕭家而言,這是莫大的侮辱。儘管夏傾鸞跟隨月老的時間只有短短五年,然而在這五年之中,耳濡目染無不是師父對娘親的誇讚、追思,容不得半點詆毀,對阮晴煙的愛,對靖光帝的恨,在月老死後全部都交託給了她,所以在她心裡,任何敢對娘親有半點不敬的人都罪大惡極,死有餘辜。
高手過招往往在一夕之間,儘管被韋墨焰攔下,可邵晉侯已經深深瞭解到紅弦所蘊藏的實力,雖然還不知道她的極限如何,可要對付自己,確實綽綽有餘了。即使不想承認,事實擺在眼前,容不得狡辯。
邵晉侯既不再挑釁,雙手抱拳,目光轉而變得謙謹恭敬:「在下鬼影邵晉侯,是韋閣主麾下新人,剛才言語中有得罪之處,還請紅弦堂主海涵。」
殺人不過頭點地,繼續糾纏下去只會讓韋墨焰左右為難。夏傾鸞冷冷收了赤情,再不言語。
「鬼影,你暫且在錦城留守注意各門派異動,等我從南疆回來後再一道回去。少弼九河,去牽馬,準備出發。」
三人領命後各自離開,剛經歷廝殺又受了邵晉侯的氣,夏傾鸞難免面色不善,頭也不回沿著錦水河往前走去。
韋墨焰知道她是氣自己出手阻攔,對她來說,阮晴煙三個字是不可觸碰的隱痛。
「還在生氣?」
「怎敢。」她走一步,他便跟一步,無論如何也甩不開。夏傾鸞乾脆停了腳步,然而語調依舊生硬冰冷。
「現在不是發脾氣的時候。」帶著潮氣的身影走到身旁。碧波粼粼的錦水河邊,默契的黑與紅比肩而站,宛如意境綿綿的水墨畫。
「事情有變,我擔心你會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