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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四章 卻向淵潭僕僕行 文 / 白焰

    向後仰面,竟看見素來冷靜近乎冷酷、無情近乎無心的漆黑雙瞳中,狠厲與落寞交揉輾轉【江山不若三千弦第四章卻向淵潭僕僕行章節】。

    他心裡竟然藏了這麼沉重的過往,日昇月落多少時光流逝,不會累嗎?

    「總有些什麼是可以相信的,譬如紫——」

    帶著冷寒氣息的黑色身影沒有給她繼續說下去的機會,兩隻手臂繞過肩頭交纏在她身前,似乎用盡全身力氣想要把懷中的人融進身體裡。

    「我的身後,只會交給最信任的人。」

    信任……誰對誰的信任?夏傾鸞無話,她不知道能說些什麼。

    時光若止,她寧願一切停在東胡之行前,至少表面上兩人可以毫無瓜葛,只是兩相利用而已,不必像現在這樣說不清道不明,若即若離,最是難以割捨。她也曾想過去相信他所說的每一句話,然而她不敢,連紫袖那樣陪在他身邊多年的出色女子尚且無法走進,他的心又怎麼會歸於夏傾鸞三字?

    更何況她還清楚地記得,是誰說著相攜白首、至死不渝,卻生生地一劍刺穿她的微末希冀。

    「閣主還是自重為好,你相信我,我卻未必相信於你。」

    這次,輪到韋墨焰無話可說。

    交錯的雙臂頹然收回,轉身負手而立,片刻前的一點柔軟再不見影蹤,七重樓閣之上兩道孤落身影依舊是沾染塵埃的俗世之人。

    成大事者,必須能控制自己的情緒。

    「既然知道當年暗害韋家的人是息贏風,為何不向武林說明真相?」

    「為什麼要說?」窗前修長的身姿逆光而立,影子淡薄地延伸到夏傾鸞腳邊,「逼他走上絕路,然後再讓他身敗名裂,品嚐從頂點落入萬丈深淵的感覺……這不是更好麼?」

    狠絕,冷酷,比死亡更可怕的結局正是他被無數人畏懼的原因【江山不若三千弦第四章卻向淵潭僕僕行章節】。

    想要殺掉息贏風很簡單,可他沒有出手,而是一步步削弱,逼近,看著仇人如驚弓之鳥為保住自己的地位露出醜惡嘴臉。死很容易,讓人生不如死才是最好的報復。

    「對於他的能力,夏傾鸞從未懷疑過,破月閣閣主想要誰死,不過是眨眼間的事情。

    窗外,雨後的蘭陵城霧靄漸生,迷濛中混沌不清,一切都縹緲得不現實。

    此去南疆路途遙遠,不知道幾個月後又會是怎樣一番光景,誰能看見若干時日後破月閣是否依舊寧靜如斯呢?

    夏傾鸞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只是想到要與他朝夕相處那麼長時間,難免有些不安罷了。

    怕自己終有一日,會墜入沒有結局的沉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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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綿數日的陰霾終於了結,偷得半日閒暇的息少淵本打算曬曬將要發霉的筋骨,卻被板著臉一語不發的程蕭白拉出天雅小居。

    「這是怎麼了,平時總說君子動口不動手,今天反倒揪著我不放,我哪裡得罪了你?」息少淵一臉懶散笑意開著玩笑,任由好友把自己推上馬車。

    「少廢話,平日裡都是你欺負我,今天就算是代價,你得跟我走一趟!」

    「去哪兒?」

    「破月閣。」

    息少淵深吸口氣:「蕭白,伯父最近是不是對你太放縱了?上次插手我和破月閣的事不說,現在還想主動跑去惹禍,你姐姐知道了還不氣死!」

    「氣死的是我!」滿臉怨懟不平的程蕭白恨恨地瞪了摯友一眼,「我就奇怪前段時間姐姐怎麼沒有來信,你還說什麼她太忙沒時間。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姐姐受了傷還被那個混蛋欺負的事?」

    那個混蛋?息少淵哧地一笑。

    不知者無畏,也只有程蕭白這種遠離江湖塵囂、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敢如此稱呼破月閣閣主。

    「對,我是知道,不過我也知道你姐姐絕對不會有事。那人雖是冷酷嗜殺,對你姐姐卻癡心一片,那日出手傷人也不過是妒火中燒亂了方寸——他看你姐姐的眼神騙不了我。」

    誰知程蕭白並不買賬,秀氣的細眉一挑,手肘重重撞在好友肋間:「偏就你什麼都知道。我不管,反正這次我一定要帶姐姐走,在那種地方哪能過得開心?他敢傷姐姐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姐姐能忍,我可忍不了。」

    「只怕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雲姑娘。」

    「你——」狼狽之色在眼底閃過,嚅囁半天程蕭白只能低下眉眼,氣勢頓減八分,「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伯父說的。」灑脫清朗的笑容依舊不變。

    被稱為無塵公子的程蕭白時而風雅高貴,時而任性風流,連程顯功都拿他沒辦法,唯獨莫逆之交息少淵才是他剋星。落拓不羈卻又才貌雙全的太子少傅看起來性格溫潤,實際上往往幾句話便服了眾生,不動而屈人之兵,直率無邪的程蕭白自然不是他對手。

    程蕭白親近息少淵的平和落拓,息少淵看中程蕭白的坦誠率真,兩人相識不過四年卻是情投意合。一個是紈褲子弟,一個是青年才俊,又都為四公子之一,少不得有人傳些龍陽斷袖之話,逢人論起兩人也不過相視一笑,只當不聞。

    車轔轔馬蕭蕭,不過片刻功夫便到了蘭陵城外十里,再走上段路便是破月閣高聳的朱色樓台。以前靠近破月閣百米內都是有人守著的,自從兩個月前鬧內亂便減少了人手,也就沒有人在如此遠距離的地方守衛了,馬車得以駛到近處。

    幾十步外,朱漆閣前,寬敞的空地上數騎駿馬原地踏足,馬上幾個勁服打扮的男女,為首的男人一身玄色衣衫,舉手投足間王者之氣渾然天成;旁邊的紅衣女子素面朝天,卻風華自現。

    見馬車駛來,雲衣容懸著的心終於放下。

    前往南疆的決定如此突然,雲衣容藉著買藥的機會才得空去報信,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程蕭白在這日早晨攔住閣主和紅弦,否則幾個月內是再見不到這二人了。

    夜長夢多,紅弦早些離開她才能安下心來。

    遠遠聽見車輪聲,韋墨焰為頭微蹙,待聽到車內的呼聲時略顯一絲不耐。

    「姐!」馬車尚未停穩,淡金錦袍的身影便心急火燎地衝出車門,直朝紅衣女子馬前奔去。

    「蕭白?你來這裡做什麼?」夏傾鸞語種略帶責備。

    好不容易弟弟在蕭家舊臣的撫養下平安成人,既沒有背負蕭家血海深仇,也沒有沾染江湖是非,無暇如白玉,純善似清水。她拼盡一切想要獨自扛起仇恨,就是為了不讓弟弟也染黑雙手背負罪孽,還曾為此多次告誡他不許靠近破月閣半步,以免被外人發現他們的關係招來禍端。

    程蕭白瞥了一眼旁邊馬上冷著臉的清俊男人,厭惡之色毫不遮掩。

    這種氣度,當是韋墨焰無疑。

    「姐,離開這鬼地方,跟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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