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編纂《尨城縣志》要把小尨河教育寫進去,好多事情需要找於槐江他們調查清楚【師道官途126章節】。」龍永圖一邊對龍大河說,一邊向槐樹林深處走。
「就這點事兒還勞駕您親自跑一趟?」龍大河覺得龍永圖作為一個縣委書記事事身先士卒不值。
「一時找不到合適的人來組織這個編委,我只能親自出征了。大河,你繼續說說於槐江一家的事。」
「黃靜槐在縣師範學校的那段日子,疏忽了對於槐江和龍天翔的愛,她覺得對不起愛她的丈夫和養子。這次回家生孩子她要彌補這份關愛,於槐江每一個加班的晚上她都在門口等候,給他們做飯,然後托著懷孕的身子還幫他批改學生的作業。她對他們的好,於槐江難以忘記就經常來墳地訴說。一看那兒——」
於槐江撫摸著田田墳前的槐樹,哭得是那麼傷心,淒涼地喊:「親愛的靜槐,我愛的女人。我愛你,真的,很愛,可是我只顧得學校卻沒盡到一個丈夫或父親的責任。過去,我對你多麼冷酷。我對不起你,現在是多麼地慚愧。我親愛的女人,你現在去哪裡了啊?」
「你是不是教師?是不是兄弟?是不是男人?」龍大河抓住了於槐江的衣領,將他提起,悲傷地問他,「你只為了你的事業,那麼漂亮、賢惠的女人,你保護不了,還哭什麼?你對得起老師這個稱號嗎?對得起兄弟?對得起地下的田子?對得起失蹤的妻子?你這樣做對得起誰?」?
於槐江沉默了,淚水滴在墳上。
「聽說你們收養了大河的兒子?」龍永圖突然問起天翔的事。
於槐江激動地說:「是的。為了天翔,全家的飯票被停發了!為了天翔,讓親生的不滿一歲的兒子餓死在娘的懷抱裡。這裡是歷史的見證。龍書記你知道嗎?這墳下只有孩子的屍骨啊!」?
龍永圖驚奇地望著龍大河的臉,他不相信於槐江說的會是真的。
「這墳下的孩子是被人吃了,而且是他的媽媽……」於槐江說。?
「什麼?大跨越死了那麼多人,不可能。母親吃了兒子,不可能。是狗扒了,吃了!都餓瘋了!都是天翔那狗日的連累了田子!」龍大河耳朵翁翁作響,頭要炸開一樣。
「大河,你不是說,這幾年好多事情不能怪罪哪個人。為什麼把她們的不幸怪罪一個不懂事的孩子?要怪就怪這自然災害,怪蘇聯背信棄義,怪政策的浮誇,怪一些幹部欺騙了黨和領袖。」於槐江毫不避諱身邊的龍永圖。?
「都過去了!不管怎麼說我要帶走天翔。」?龍大河說。
「你也太自私了!我還有什麼,如果你把他帶走了。天翔屬於小尨河的孩子,為了他老媽去了,靜槐瘋了,田子死了。」於槐江說著竟然唱起那悲慘的歌謠: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政府說假話……??
今反右,明反右,反得社員吃人肉……
龍永圖聽著,脊背像一條冰冷的河水流淌,心臟也痛得要命。在他看來,學習中國沒有錯!當時的中國是一個人民當家做主的國家,沒有壓迫,沒有剝削,沒有貪官污吏沒有劫匪盜賊,沒有賣淫piaochang,沒有吸毒販毒,沒有瘟疫傳染病,沒有懶漢二流子,真正實現了夜不閉戶路不拾遺,是一個真正的太平盛世【師道官途第126章編委主任章節】。這是一個火紅的時代,廣大工人、農民、幹部和知識分子的歷史主動性,聰明和才智最充分地調動起來了,人們做到了應該做到的一切,貢獻了可以貢獻的一切,完成了能夠完成的一切,是一個一天等於二十年的火紅的世界。這是一個創造奇跡的時代,各地大大小小的水庫的建成,當登上珠穆朗瑪峰的頂峰,當大慶工人們高呼把「貧油國」的帽子甩向太平洋上的時候,人們彷彿聽到了中國大地的脈搏的跳動聲。大地在抖擻,人民在歡呼。這是一個人們的思想真正獲得解放的時代,一切崇洋媚外,迷信洋人,美國月亮比中國圓的洋奴思想被掃進歷史的垃圾,一切要「獨立自主,自力更生,」、「古為今用,洋為中用。」這個時候,凡是與上述相悖的思想,都是右或「左傾」冒進。
當龍永圖、龍大河聽說這個悲慘的場面,能不懷疑吃人的事情?龍大河不止一次地問:「是真的嗎?真的嗎?」他們對於槐江的言論難以置信,人已經死了,何苦還要像編小說一樣啊!
「這種可怕的事情是能虛構的嗎?當看到類似的事情,淚水就流下來,根本不敢相信人世間還有這樣的事情。但還是發生了。」於槐江的腳步越來越快,他再三叮囑他們:「快走,這裡常常鬧鬼。」
龍大河知道世上沒有鬼神,但是他不想龍永圖知道更多的事情。他希望於槐江能快點走出這痛苦的、悲涼的槐樹林。
但龍永圖只想探個究竟。
真的是大跨越餓死了人嗎?是母親蒸著孩子吃了嗎?龍永圖放慢了腳步,趁著天沒有全黑,急匆匆向樹林外走去。走著走著,他們卻發現自己又回到了槐樹林。
西邊小河裡蘆葦被寒風吹得刷刷作響,成群結隊的夜鶯在蘆葦蕩裡鳴叫。「田田真的是被餓瘋的母親吃了嗎?」龍永圖再一次問龍大河。
「他們說我摸了尨海燕的白饃你怎麼就信了呢。你不知道,每一次我來取奶水,取出充盈的飯囊擠奶,我從來不看一眼。傻靜槐,你怎麼就瘋了呢?你在哪裡啊?」隨著風聲傳來於槐江的呼喊聲,那聲音時近時遠,時斷時續……墳墓上突然火光通紅照亮了槐樹林,一片片黃色的、透亮的紙灰裊裊飛上樹梢。於槐江仍跪在田子的墳前哭訴:
天快黑了,靜槐怎麼那麼想,想男人和海燕勾搭成奸,靜槐無法控制憤怒,抱著田子去找男人。靜槐過了河,沒想到龍大、龍二早已盯上了。靜槐怕極了,緊緊地抱著孩子。他們問那饅頭呢?任憑靜槐怎麼解釋,這群餓狼怎麼也不信。??龍五公是老實巴交的莊戶人,當初小尨河兩岸都有尨家大院的土地,青龍嶺沒有一戶地主不好交代。黃家嶺和龍永圖的父親為了巴結尨海聲,就耍了一個鬼招把龍五公套進去了。龍五公不知什麼是地主?以為是模範,那太光榮了!就高興地按了手印。沒想到這地主帽子戴在頭上,整天挨批挨鬥,一來運動就成了專政的對象,四個兒子本來其貌不揚,加上地主成分,龍大、龍二都是三十開外的男人,家裡又沒有妹妹換親,就只好在女人的夢想裡煎熬。
本來二兄弟為飢餓的父親和龍三、龍四出來搞點兒吃的,當看見裸露在孩子嘴邊的水腫的的時候,或者是一個幻覺,錯當了白瑩瑩的饅頭;或者認為從這「饅頭」上找到充飢的美食,不管從那個方面,都知道那是孩子的,但飢餓難耐的折磨的痛苦,已經迫使他們喪失了理智,決定和孩子爭食。龍大抱住了她的身子,龍三、龍四在身上亂翻。龍二將奄奄一息的田子扔在一旁,她拚命地喊著田田,昏迷過去。他們沒有找到白饃,卻意外發現女人的東西。對黃家的仇恨之火和儲藏十幾年的慾火擰成一股難以撲滅的火焰,向孤立無援的少婦蔓延。瘋狂地揉搓著、像一隻隻餓狼吸著靜槐的聳立的地方。當他們吸不到一滴奶水的時候,還是無望地逃走了。
靜槐終於清醒過來,下意識地摸了一下下身,靜槐知道屬於龍大河的女人珍貴的東西還完好存在,靜槐微笑著站起來,接著心突地一跳,靜槐邁著沉重的步子,尋找著孩子。突然,靜槐聞到了烤肉的香味,那四條「餓狼」在前面升起了火,他們搜集來不及埋葬的孩子的屍首當豬肉放在烈火中,燒著吃了!他們的旁邊躺著的孩子正是田子,嘴上還放著一塊胳膊大小的烤肉。「孩子已經死了,靜槐過來啃一塊!」他們中不知是誰在喊靜槐。
「吃奶的孩子,啃不了……」黃靜槐自言自語,抱起了兒子,在羞辱、疼痛、飢餓和勞累中再次倒下,身邊的小水溝裡被血水染紅了,一具裸屍漂浮上面……
他們把黃靜槐和孩子送回了家,為了救她,他們蒸了田子的屍體。為了讓黃靜槐吃肉活下去,他們以強姦靜槐為要挾。可憐的黃靜槐,和他們一起吃掉了孩子。等他們走後,黃靜槐瘋了。
「是於槐江老師把那群流氓沒有啃盡的孩子骨頭埋了!」龍永圖長歎一聲,又問龍大河:「剛才你說這裡鬧鬼?」
龍大河對龍永圖解釋:「我也聽何仙客說過,這裡鬧鬼和田田有關。因為那孩子沒有了屍骨只好托化為『蛇』。那條『蛇』恨這個世界,魂魄不放,就一次次去咬傷少婦、少女的、雙唇。好多剛成熟的女孩、漂亮的少婦遭到過『蛇』的襲擊。於槐江按葬俗在孩子的墳上栽了槐樹,讓兒子的魂魄早依附在槐樹上,別在滿山遍野地跑,別在到處嚇人。」
「大河,你看那邊好像有一個女人。」龍永圖指著於槐江身後不遠的大槐樹的後面。??
龍大河也隱隱約約地看到火光中黃靜槐的倩影,他的心開始跳動起來,他想過去問個明白,然而那雙腿邁不動腳步。他看著那熟悉的美麗的身影在火光中慢慢消失,又隨著火光的再次升騰再次出現。
「大河,我今天到這裡來,讓我知道了大跨越運動背後的災難,既不像有些人說的死了成千上萬,也不是病死了幾個老人。尨海燕給我寫了一封信,說你沒有什麼事情可做,你就出任這個編委吧。要把這次大運動和大饑荒實事求是地寫進去。」
「這麼重要的事讓我考慮考慮,後天對你說。我們到那邊看看。」龍大河說。他們想走過去,但不知為什麼怎麼也走不到她的身邊。就這樣憑感覺往前走,猛一抬頭,那少婦不見了蹤影。
【溫馨提示】明日即將上傳《師道官途》第二卷結局,往新老朋友不要錯過機會啊!再次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