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庫不放糧,尨海聲去縣裡沒有來【師道官途121章節】。青壯年大都在外搞「大跨越」,老年人、婦女、兒童組織外出討飯,起初三五成群,後來發展到幾千人擁擠在小尨河的渡口。
尨海鳴等人認為這是破壞「大跨越」,就在奔往渡口的地方設崗攔堵群眾,不准外逃。帶領自行車隊在小尨河邊來回巡邏,但飢餓折磨的痛苦使過河討飯的群眾越來越多。
「沒有糧食,又不讓討飯,還讓人活不?」人群裡突然聽到龍大河的聲音。雖然飢餓已經讓他沒有了力氣呼喊,但這聲音在沉默的人群裡就像一聲炸雷。
「誰在煽動群眾鬧事?父老鄉親們,我代表小尨河公社講幾句話。」尨海鳴立在人群中,高喊:「我們一定要聽黨的話。有人說大跨越是搞浮誇,搞浮誇就是大跨越;人民公社是搞gongchan,gongchan風就是人民公社,gongchan風把農民掏空了,吃光了!這是胡話!屁話!是別有用心的人煽動的,他們企圖把這災難潑給誰,我不講大家也知道。旱災、澇災、颱風,一些修正主義集團是壓不垮我們人民的。上面重要領導吃紅薯,我們吃點野菜算得什麼。」??
「你們哪裡來的酒和花生米啊?如果發一包餅乾我們馬上回去!」?
「酒和花生米的事,我們一定追查。餅乾是專供救治死亡線上的病人用的,小尨河邊還有野菜,回去吧。鄉親們!」??
「哪有什麼野菜?尨主任,為小尨河群眾快想想辦法吧。」龍大河從人群裡走出來,那高大魁梧的身材如同大槐樹一樣挺拔。頓時整個人群沸騰了。
「龍大河家的大,奶水多,幫著給於槐江的兒子吃,這比沂蒙紅嬸拿喂傷員一樣啊!我們都要發揚龍大河精神,自家的奶不吃讓給別人!」尨海鳴竟然開起這樣的玩笑。儘管人們飢腸如鼓,還是被這個玩笑逗樂了。頓時一些男人們開始議論尨海燕的。
「鄉親們!靜一靜。」尨海鳴又喊:「這幾年出現這樣的困難,就是我們沒有完全徹底地按上面的指示去辦,沒有能夠按上面的路線去走,像一個醉漢形左實右。苦得連老人家都沒有肉吃。肉不香嗎?不好吃嗎?因為老人家想著我們哪!有這樣的領袖,帶領偉大的黨,偉大的民族,任何困難都是可以征服的!全國上下團結如一人,試看天下誰能敵?我們誰也不要怨氣,更不能洩氣。要咬緊牙關,勒緊腰帶,忍饑耐寒,這才是大槐樹人的血氣、骨氣、志氣和勇氣。我們同喝小尨河的水,就應該誰家有糧拿出來分著吃,別藏在窖子等秘密的地方……」
密集的人群像潮水一樣向渡口湧去,將尨海鳴的講話拋到腦後,他們決定鋌而走險了。
「大家回去,相信黨和政府,會盡快解決吃飯的問題。尨書記正在給我們籌措糧食,他一定會帶來好消息。」?
群眾經他這麼一說似乎心明眼亮,聽對岸被趕回來的人說,對岸的渡口,縣城各個路口都設了崗哨,就無奈地徐徐離開,沿原路返回,等待尨海聲的到來。
尨海聲沒有來,小尨河公社仍然由尨海鳴主持工作。尨海鳴並沒有認識到嚴重性,反而認為是有人將糧食瞞藏起來了,於是決定在全公社開展反瞞產運動。
黃香槐的衛生所,去看病的人很多,他們派人以病人進去。
龍大河連餓帶累,加上來自尨海鳴的壓力終於病倒被送到青龍嶺衛生所。那一天,這裡躺滿了和他同樣的病人。
黃香槐給面黃肌瘦的龍大河把過脈,看過舌苔,說:「沒有大礙,有兩碗粥就好了。」
誰知一位病人卻說大隊裡有糧食,在場裡圈著呢。
尨海鳴聽到了消息,對各大隊書記進行拉網式批鬥,有的連黨員都開除了。後來,由黃師傅的死追到黃家嶺,說是借工作之便,黃家嶺貯存糧食,黃靜槐的陪嫁裡有餅乾,黃龍槐和黃金槐還在公社大院裡喝酒、吃花生米。還威嚇說:「?要是查出來糧食,讓他吃個夠!」那意思讓藏糧食的人和黃師傅一樣「撐死」?。
幾個大隊書記,聯名給縣裡寫血書,向領導反映,如果再徵購糧食,後果不堪設想【師道官途第121章反瞞產運動(1更)章節】。後來,一些老紅軍,老八路也紛紛上呈,尨海鳴專門讓郵局把關,凡是反映的信一律扣押,不足三天整個尨城縣被扣押的人民來信近萬封。
龍大河到底智慧超群,把郵寄人和收信人的地址上下交換了位置送出去。
各大隊書記死活不願再交糧食,尨海鳴便借上級部署的「反瞞產運動」,?讓各大隊展示一下自己的家底子。
小尨河公社在青龍嶺大隊召開「反瞞產」會議,群眾一言不發,台上黃家嶺作了典型發言,「我們煉鋼鐵,修水庫,開良田,需要糧食;國外有人要掐我們的脖子,有人勾結帝國主義企圖光復大陸;國內的地富反壞右妄想變天,讓我們勞苦大眾受二茬罪。要鬥爭,要革命,我們國家更需要糧食。可是許多別肉用心的人到處造謠人餓死了!要飯了!我們有的是糧食。光黃龍嶺第六生產隊就有三囤糧。大家不信可以隨便看嘛!」?
來開現場會的到倉庫裡觀看,都傻眼了,滿倉庫裡圈著糧食。正在議論紛紛的時候,尨海鳴進來了,拿起蓋糧囤的木板大印,在門口那個囤深深劃撥了幾下,稻子撲撲落在地面上,接著人們的目光從尨海鳴的臉上集中在那個囤上—在一層稻子的下面,露出已脫粒的稻殼子。
尨海鳴憤怒了,拿印子挨個兒劃撥,那些更淺,只覆上了淺淺的一層稻子。他本來想借黃龍嶺大隊做典型,號召各大隊向黃龍嶺大隊學習,沒想到黃家嶺讓他再徵糧食向領導邀功的陰謀徹底破產了!他抓起一把殼子,放在手心裡巔著,喊:「黃家嶺!你過來,看這是什麼?」?
「不瞞您說,我們青壯年不是去造田,煉鋼,修水庫了。家裡沒有勞力,組織了婦女、老人、教師收的,等收完了,大都被雀子吃空了!」黃家嶺抓起一把稻殼解釋,腿早軟了。
「雀子能去殼吃米!你看看這不是稻糠是什麼?」尨海鳴像一匹惡狼將印子狠狠打在黃家嶺的脊背上,「家嶺,你老實交代,糧食藏那裡了?」?
「我就是生天膽,也不敢啊!我著實冤枉啊!」?
「家嶺,你當我不知道。你們將糧食分下去了。黃伯母賑濟粥棚裡的糧食是你兒子從公社拿回家的。黃靜槐的餅乾是你們家陪送的,黃龍槐兄弟倆的酒是糧食換來的。你說啊!是不是?」?
黃家嶺沉默不語,尨海鳴傳令:「讓黃主任來,看看怎麼處理?」?
不一會兒,黃金槐來了。尨海鳴說:「黃主任,你帶回家的米哪裡來的?」
「問這個嗎?回家問你媽啊!一天,她帶著半袋米讓我幫龍大河一個忙把天翔送進公社的幼兒園。這件事,龍大河不會不知道?」?
尨海鳴一聽又是龍大河,就抓過自行車當天找到了師範學校。但龍大河死活不認,很堅決地說:「那袋子米他確實不知道。借於槐江家的那半袋米,是我單位的同事湊的。你可以調查。」
「把糧食都轉移給了銀龍嶺,自己的女人讓人家男人來捏,為什麼就你女人奶水多,是你大嗎?不是,是你龍大河帶頭藏了糧食!」?
「大小也是你當親哥的說的?」龍大河問。
「我整個材料送你單位,准回來!別認為在外,我管不了你!」尨海鳴說。
「你是公社幹部,別想怎麼說就怎麼說,說話要講黨性原則。」尨海聲進來了,狠狠批評了尨海鳴,「剛才發生的事情我知道了,抓一個『瞞產分子』不能捕風捉影。既然黃家嶺沒有瞞產,就不要背著牛頭不認髒,錯就是錯了,還滋生出米來?有意思嗎?」?
「我也是執行黨的指示。」尨海鳴再三解釋說。
「黨也是讓群眾能活下去!」尨海聲帶著淚水說:「我路過銀龍嶺,見群眾滿臉浮腫,問他們因為什麼,他們說吃苦紅薯干、吃野菜。沒有糧食嗎?群眾說有。我就感到其中大有問題。大家看到了徵購已透底,人民生活無著落,不要逼大家報瞞產好不好?黃家嶺這樣做也是逼的。我們不要再超徵購糧食,要幫助百姓向上面要糧。馬上擬定方案。」
「來不及了,是不是請求上面?」尨海鳴說。
「請求上面批准後會真的餓死人的,第二批徵購糧不要上交了!怕什麼,一切由他負責。」?
會後尨海聲一邊寫報告,一邊募集糧食安排群眾生活。然而,第一批已經徵購的所剩無幾了。
尨海聲決定到糧庫借糧,但幾個民兵把守著,說是市裡的命令,任何人,任何單位不得借糧。
幾乎掙扎在死亡線上的農民堵住了尨家大院的門,口口聲聲問尨海聲、尨海鳴要糧。慌亂中,尨海潮竟然把牛宰了,連骨頭、肉湯都分給了群眾。
黃金槐總算找到報復尨海鳴的機會,要讓尨海潮認識到宰牛問題的嚴重性,未經黃龍槐批准,在尨海聲回來之前要讓尨海潮披著牛皮在大會上檢討,沿街遊行。
黃龍槐將黃金槐叫過來,嚴厲訓斥:「儘管檢舉信寫殺牛的如何壞,甚至是『破壞社會主義』、『反對大跨越』,可是尨海潮是萬般無奈的情況下干的。你們看著辦吧。」?看來黃龍槐看在尨海聲兄弟的面上,想對尨海潮從輕發落。
沒過幾天,龍大河粘貼著「郵資不足,請貼足郵票!」的人民來信送到了尨城縣人民政府。龍永圖想到自己沒有寫信,怎麼返回到他的案頭。他立即明白了來信人的機智。看過之後,立即電話通知尨海聲馬上回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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