掃向喪屍的眼神如刀一般凌厲,由瞳孔中折射出來的寒光可瞬間冰凍一切。在瘋狂的恐懼過後便是極度的鎮靜,鎮靜到可以數一數面前的喪屍有多少,更可以猜想到它們又有什麼目的。
攥成拳的手漸漸放鬆下來,右手極快地伸直,那藏在袖口裡的驅魔棍便聽話地滑落到手心裡。沒有急於將其展開,而是靜靜地看著喪屍步步逼近,計算著出手的最佳時機。
「啊——」
突然一聲驚叫,青龍偃月刀挫敗地落地,三姑也被幾隻喪屍橫掃了出去,撞在了走廊一邊的牆壁上。阮秋生剛剛劈下去的劍生生止住,迅速抽身回到三姑身邊,目光裡滿是焦急和關切。而兩人的退出也給喪屍留出了缺口,一窩蜂地湧上前,讓阿文、大全、小才和洛曉玲無法招架。
「呀——汊」
一聲爆呵,向前助跑兩步曲腿一蹬,一躍騰空而起,另一腳狠狠地踏在白牆上,越過眾人直奔喪屍群而去。驅魔棍「鏘」的一聲發出了悅耳的金屬聲,瞬間展開,森森的寒光晃得人睜不開眼,冰冷的氣息霎那間瀰漫整條走廊。
此時的我猶如憤怒中的困獸,終於擺脫了牢籠的禁錮,全身都充滿了力量。亮出早已磨得鋒利的爪子,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將那些觸怒了我的喪屍全部撕碎,狠狠地撕碎。
淡淡的紫光包圍著我,隨著我落進了喪屍群的中央,心下毫無顧念地將驅魔棍橫掃,剛剛還氣勢洶洶的喪屍立刻變得潰不成軍。地面上又平添了不少殘肢,帶著腐爛的氣味,可我卻還是覺得不夠,這些根本不足以滅掉我心頭的怒火。狠戾地揮動著驅魔棍,一招一式好似行雲流水般優美,卻一擊即中,如索命閻羅一般要將它們統統送入地獄朕。
「這是怎麼回事?阿貓怎麼會有驅魔棍?」剛見我手持著驅魔棍時,三姑便震驚得下巴脫臼,長大的嘴巴彷彿能塞下一整顆雞蛋,好半天無法閉合。片刻之後終於回神,才拉起阮秋生的手戰戰兢兢地問道。一直以為我只是個命格奇特的平凡女子,卻沒想到我竟已加入到了驅魔人的行列。這一切的一切肯定是與林振英脫不開干係了,不是他我又如何有這樣的身手。
「一定是小英給她的,這還用問?」阮秋生哼了一聲,趁著這個空檔狠狠地喘了兩口粗氣。明明知道答案卻還是要問出來,簡直是多此一舉。不過阮秋生倒是沒有多麼驚訝,從第一眼看到這個女孩子就覺得她不是個平凡的人,果然不出所料。
「原來姐是驅魔人!怎麼我不知道?」洛曉玲也著實吃了一驚,同一屋簷下住了有些日子了,竟然沒發現她的秘密。而想起以前對我說過要保護我的話,就恨不得找條縫鑽進去,真是自大的可以,看來還是要多學學英表哥的低調。
此刻,我猶如脫胎換骨,出手狠辣,必定一招致命。我用另外一種方式宣洩著我的情緒,將所有的恐懼、絕望、心痛都轉化為了力量,統統用在了喪屍身上。大片大片的喪屍倒在了驅魔棍下,像被洩恨般撕碎的破布娃娃,肢體分崩離析。
「這事我們都知道,別想了,快去幫忙。」見喪屍被我逼迫的開始倒退,大全拽起還在冥想中的洛曉玲便追了上去,還不忘回頭叮囑受了傷的阿文留在這裡。
見小才跟著大全和洛曉玲跑出了走廊,原本想要追上去的阿武忽然想起了什麼,看著前面手拉著手的兩人,恨恨地跺了跺腳,又迅速地折回到三姑身邊,急急地叫道。「三姑,東西東西。」
「哦!」三姑一愣,轉瞬想起了出門前阿武特意打來電話,讓自己幫他帶些東西過來,才趕忙將放在長椅上的塑膠袋遞給他。
阿武掂了掂不算重的袋子,然後寶貝一樣的揣進懷裡,拉上外套的拉鏈後才急匆匆地跟了出去。雖然這東西不多,但是省著點應該夠用,也能應付一陣子了。
見阿武奇怪的舉動,三姑忍不住好奇,這普通的玩意誰家沒有?他那麼寶貝做什麼?可當她抬首看向緊閉的手術室時,所有猜想都煙消雲散,心猛地一沉。不知道這手術什麼時候才能結束,一定要保佑小英平安度過。
一路退到醫院門外,喪屍群像是受到了什麼蠱惑,立刻如鳥獸般散盡。我沉著臉一步步走下台階,一雙眼陰鬱地直視著前方,確切的說應該是被喪屍包圍著的那個人。
它們像狗一樣忠實地立在酒井隆身邊,兩隻腳不停地輪換著地,身體左右搖擺著,和搖尾討好的狗沒有兩樣。而酒井隆正嘴角含笑的看著我,只是那笑不同於以往的如沐春風,而是帶著一絲得意,一分篤定,一些凶殘,好像寒冬臘月,讓空氣瞬間結冰。
之前一發不可收拾的宣洩,到現在看到酒井隆時,漸漸冷靜了下來。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幕,狹長的指揮刀刺穿了林振英的身體,還來不及多說一個字便倒在了血泊之中。蝕骨的痛侵襲著我的五臟六腑,那樣的仇恨刻骨銘心,不共戴天。
「看來他的情況不太好呢。不過這你也怨不得我,他是為了救你才變成這樣的。而你對於我來說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既然沒用了,就必然要毀掉。」看著我面色不佳,酒井隆臉上的笑意越發放大,更有幸災樂禍的味道。出鞘的指揮刀不疾不徐地摩擦著地面,蹭出了點點火光,那悠然自得的神情似乎已經掌控全盤,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微弱的白光照在我蒼白的臉上,顯得更加脆弱無助。而一身染血的衣褲還未來得及換下,配上那若隱若現的光暈,看上去觸目驚心,如幽靈一般一步一步地走到酒井隆的面前,保持著幾米的距離。黯淡的紫眸帶著一絲哀傷,但更多的卻是無邊無際的仇恨,就那樣定定地看著他,一瞬不瞬,似是要將他生吞活剝了一樣。
「毀掉?你以為你是誰?你根本主宰不了任何人的命運,包括你自己。」嗓音低沉,好似有滔天的怒氣卻極力隱忍著,又微微有些沙啞,紫眸裡滿是濃濃的嘲諷和不屑。面對酒井隆那小人得志的模樣,我心裡實在是替他悲哀,被人當槍使了還如此得意,難道不知道逆天而行是要遭到天譴的嗎。
「呵呵,很遺憾,讓你失望了。現在所有人的命都掌握在我手裡,我要他生就生,要他亡便亡。而你們中國人有句古話說的好,順我者昌,逆我者——」酒井隆輕笑兩聲,聲音裡是滿滿的自信,那不可一世的目光猶如君臨天下,似乎一切都盡在掌握。相比其他人多得了幾十年的壽命,這是任何人都夢寐以求的長生,可箇中滋味只有他自己才清楚。那是看不到邊際的孤寂,低落時不會有人安慰,輝煌時也必然不會有人與之分享。終於等到了這個時機,達到了此生活著的目的,那種興奮難以名狀。
「錯了!」不等酒井隆把話說完,我便厲聲打斷。聽著他狂妄自大的言語讓我心火更勝,不自覺地攥緊了手中的驅魔棍,恨恨道。「你的存在已經打破了自然規律,那就是逆天,既然如此,人人得而誅之。」
「想殺我?做夢。七十年前的今天你們就曾臣服於我們大日本帝國,七十年後的今天也必然如此。」猛地,酒井隆收起了臉上的笑意,目光森冷地盯著我道。幾十年的處心積慮,小心翼翼,步步為營,什麼逆天,什麼人人得而誅之,統統都是誑語。如果失敗,又如何對得起自己多年來的韜光養晦。
「那就讓事實來說話,我今日定要讓你全軍覆沒。」舉起驅魔棍直指著酒井隆,後又掃向他身邊的喪屍。不知道是誰給了我這樣的自信,不過就算是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也必定要讓此刻的誓言成真。
酒井隆手腕一翻將珵亮的軍刀舉起,雙手緊緊相握,冷酷、殘暴的氣息油然而生。不疾不徐地一步步向我走來,眼裡是一片腥紅的冰冷,嘴角卻又稍稍彎起,那是諷刺的笑意,笑我的自不量力。
將握著驅魔棍的手微微一轉,掌心向外。我謹慎地半瞇著雙眸,盯著酒井隆一點點向我靠近,沒有恐懼,沒有怯懦,彷彿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一股高傲孤冷的氣勢由內而外的散發,讓我不禁高高抬起了下巴,渾然天成的強勢氣場令周圍的空氣變得稀薄,氣壓降低。
站在我身後的阿武、大全、小才和洛曉玲相視一眼,不自覺地嚥了嚥口水,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懼意。只是那懼意並非軟弱和害怕,而是對如此氣場強大之人的由衷敬佩和畏懼。
當酒井隆走到離我兩三米的距離時,他身後的喪屍們也開始蠢蠢欲動,亦步亦趨地跟著他的步伐,緩緩朝醫院走去。看樣子,躺在手術了裡正在急救的男人才是他們最大的威脅,而對於我,便不感到擔憂。
忽地,我快步朝酒井隆奔去,手中的驅魔棍似是感受到我的情緒,也跟著不斷地閃耀出刺眼的光芒。就在兩人相距一米的距離之時,都同時舉起了手中的武器,向對方襲去。
「鏘——」
金屬碰撞在一起,發出了尖銳的聲音。因為矮了酒井隆一頭,我不得不抗下他那大力的一擊。金色的火花瞬間綻放,但是毫無美感可言,讓人極度地厭惡。這時我才發現,無論在身高,還是在力道上,我都遠遠不及一個男人。秀氣漂亮的黛眉一皺,我斜眼看了看酒井隆身下,突然出腳踢向他的小腿骨。酒井隆吃痛,立刻向後倒退一步,而我緊跟著抽出了被他壓制著的驅魔棍,狠狠地戳到他的肋骨。
與此同時,數量不可估計的喪屍群越過了我和酒井隆,與身後的四個人整面衝撞。可我卻不敢分神,一個是酒井隆的實力遠在我之上,而另外一個則是我相信他們,一定不會讓喪屍衝破防線,進入醫院。
酒井隆金雞獨立地站在那裡,揉了揉被踢痛的小腿,恨得磨牙。轉而舉起軍刀上前一步朝我劈來,我側身一擋將他搪了回去,見他又退一步,我作勢便要乘勝追擊。豈料他剛剛只是虛晃一招,在我靠近的同時瞬間抬腿一個橫掃。我大驚,趕忙傾身撲倒,躲開了酒井隆那猛烈的一記腿功。冷厲的紫眸微微一掃,這一招倒是正中下懷,毫不客氣地一腳踢中他獨立支撐身體的腳腕,酒井隆龐大的身軀頓時倒地。
金色的霞光灑向大地,驅趕了夜晚的冰冷,帶來了絲絲暖意。天已大亮,醫院外一團混亂,阿武幾人頑強地支撐著,以四人之力應對數百甚至上千的喪屍。聞訊趕來的警車發出了緊急的鳴笛聲,至少八輛武裝警車從四面八方趕來。「嘶喇」一聲刺耳的剎車聲,同時停在了醫院周圍。
而醫院裡的手術室裡,緊張的氣氛一點也不亞於外面的混戰。極度安靜的空間裡,無影燈匯聚了一團強烈刺目的白光打照在手術床上,儀器正發出勻速的「嘟嘟」聲。護士一邊替醫生擦著額頭上冒出的汗水,一邊將指定的醫療器械精準無誤地遞送到醫生手中。
林振英毫無血色的臉蒼白到透明,緊閉雙目平躺在手術床上,呼吸機規律地將氧氣緩緩地送進到他口中,讓他看上去沒有絲毫生氣。如果不是眼瞼下的眼球還會偶爾動上一動,否則真的難以讓人相信他還有生命體征。只是曾經那剛毅硬朗的男人,何時像現在這般脆弱過?脆弱得讓人心痛,令人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