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善處理了屍坑裡的遺體後,暮色已深,林振英又馬不停蹄的趕回了醫院。看到我還在深度的昏睡,沒有發生任何異樣,他懸著的心總算安定下來。榮兆佳還是坐在床邊,緊握著我的手,淚眼朦朧的注視著我。祈盼我快點醒來,祈盼我健康平安。三姑和珊姐為了不打擾我,一直呆在病房門外,時不時會向內眺望幾眼,以查看我的情況。
「姑媽,嘉姍,你們都回去吧。這有我和兆佳呢,放心好了,你們白天再過來吧。」見三姑和珊姐臉上已有倦意,林振英對兩人說道。與其呆在這裡幫不上忙,不如讓她們回去好好休息,白天才能有精力再來照顧我。
「那好吧,明天早上我帶東西給你們吃。你和小佳互相照顧一下,別都太累了。」三姑大概對林振英和榮兆佳兩個男人不太放心,怕他們會瞪著眼睛呆坐一宿,不知道輪換休息。
「是呀,三姑說的對。cat有什麼情況趕緊打電話給我。」珊姐應和著三姑,說完便拉著她一起離開了醫院。
目送了三姑和珊姐,林振英回到病房。看著榮兆佳一動不動的背影,心裡五味雜陳。在他眼裡早就認定榮兆佳才是最愛我的,愛到可以不顧自己的性命,甚至比自己付出的愛更多。和這樣一個男人在一起,我能得到的除了幸福,還是幸福。所以現在的自己要對我敬而遠之,靜靜的看著就好。即使要付出,也只能默默無聞,不要讓我知道,也不要讓榮兆佳知道。因為這是自己表達愛的方式,也是讓我幸福快樂的方式。
「兆佳,去沙發上休息會吧。這有我呢,不能兩人都熬著。」林振英把手搭在榮兆佳肩上,輕聲說。
「你也忙一天了,還是你去休息吧。我不累,我想看著cat醒過來,想讓她睜開眼睛就看到我。」榮兆佳只是微微側過了頭,轉而又將目光投到我臉上,淡淡的回應林振英。
「我還在想案子,所以一時半會睡不著。你聽話,去休息,阿貓醒了我保證第一時間讓她看到你。」林振英胡亂編了個理由,但話語裡卻強勢到不讓榮兆佳有反駁的機會。
「案子?案子怎麼了?」聽他說到想案子,榮兆佳回過頭來看著林振英,納悶的問道。
「哦,沒什麼,只是想想怎麼配合國際刑警那邊。放心吧,快去休息,我還等著你醒了以後接替我呢。」林振英忽然發覺自己說謊的功夫正在日益見長,不會再磕磕絆絆,也許是善意的謊言讓他心安理得吧。
「那好吧,cat醒了一定要叫我。」榮兆佳站起來,不放心的叮囑一句。
蜷身倒在沙發上,看著林振英坐到了自己剛剛坐的地方,榮兆佳心裡有太多的不解。回想著今日的營救行動,林振英到底是怎麼找到我的?能夠精確無誤的找到那裡,就好像得到了我的指引一樣,沒有半點躊躇。他究竟是怎麼做到的?想著想著,榮兆佳慢慢閉上了眼,等著再睜開眼後,就能看到我醒來。
林振英坐在我身邊,目不轉睛的盯著我右手手腕上的繃帶。本來綁的漂亮的繃帶現在已經交錯縱橫,又髒到一塌糊塗。因為捆綁,兩手的手腕上還留下了紫紅色的淤痕。更糟糕的是受傷的手腕現在紅腫漲高,繃帶變成了約束血液流動的枷鎖,露出的皮膚泛著青色。
當聽到沙發上榮兆佳傳來了輕微的鼾聲,林振英確信他已經睡著了。於是輕輕的托起我受傷的手,將繃帶纏繞著解下來。藉著床頭黃色的燈光仔細查看我的手腕,又用兩隻手指捏了捏,林振英眉頭深鎖。這些可惡的人渣,本來手腕就快要痊癒了,被他們又綁又吊,現在更嚴重了,還傷了經脈。如果不快點治療,讓經脈暢通的話,以後肯定要留下病根的。憤恨著、心痛著、擔憂著,林振英從身後取出了一個疊成三折的布包。
將布包放在床邊,兩手打開,露出了螺紋盤柄的銀針。林振英拿起了幾根銀針,十分熟練的刺在我受傷的手腕上,輕輕捻動針柄,使之得氣。七根針同時插在手腕的穴位上,若是平時我肯定會哇哇大叫,可是現在卻非常安靜,靜得讓林振英有些不習慣,好像十分懷念我哀求的亂叫聲。每隔一段時間,他就會行針一次,直到半個小時後才將銀針全部拔下。
就在他想著要默默付出,不讓他人知曉時,榮兆佳微微睜開了眼睛,看到了他所做的一切。為什麼你要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才偷偷去做?為什麼你做出的一切不讓別人知道?難道你對cat真的有情?這樣的做法只是不想讓我擔心?我知道你從來不會和別人爭什麼、搶什麼,哪怕是你再喜歡再想得到,只要看著心愛的人得到應有的幸福,喜歡的東西物盡其用,就會用無聲的祝福和悄然的付出來表示你的欣慰。可是對不起,cat一定會是我的,我們一定會結婚的。如果你難過不滿的話,我真的希望你能發洩出來,至少不要讓我覺得對你不公。
一夜就這樣平靜的過去了,榮兆佳得到了充分的休息,而林振英卻呆坐在我身邊不曾閉眼。這讓榮兆佳有些生氣,說好叫醒我替換你的,原來都是騙我。
清晨,三姑早早的來到醫院,給林振英和榮兆佳送來了愛心牌早餐。一夜未眠的林振英謝過了三姑,又匆匆趕回了警局,將自己那份早餐也留給了榮兆佳。
「案子不是破了嗎?小英著急回警局幹什麼?看他那樣子這兩天應該是累壞了。」三姑不解的問榮兆佳,看到林振英臉上的倦容,不禁有些心疼。
「應該是國際刑警那邊還沒搞定吧?振英哥要協助他們。」榮兆佳站在病房門口,吃著三姑帶來的白粥,看著林振英離去的背影,忽然覺得自己有些殘忍。但這些都不是自己的錯,因為他堅信我也是愛他的,愛情不能憐憫,更不能施捨。
油麻地警署裡,重案組的警員也都疲憊不堪。有些人正躺在兩張拼接的椅子上,用報紙蒙著腦袋呼呼大睡,也有些人哈吃連天的沖泡咖啡。為了配合國際刑警的打擊行動,他們一晚上輪流對基哥等組織裡的重要人物進行輪番轟炸,不許他們睡覺,像熬鷹一樣熬著他們。直到他們乖乖的答應配合警方,引誘國外那些黑市組織進行正常交易後,才能得以解脫。
在追捕行動中,除了突然消失的薛冷以外,還有一個曾經在挾持我逃離時出現的女人至今下落不明。這讓林振英十分疑惑,這個女人什麼來歷?又是何方神聖?米璇兒?這個名字真的沒有聽說過。可她居然可以逃避掉警方天羅地網似的圍捕?在抓到的這些人裡,沒有人懂得奇門異術,那賭場裡的風水佈局、招財納寶的水聖子、還有屍坑裡那些死去嬰孩不見了的嬰靈,都是誰的指點?誰的作為?這千絲萬縷又好像和一個人脫不開關係,還有讓lesley留下葉忠良鬼魂的米婆,這之間到底有什麼聯繫?是偶然?還是同一人所為?
使用隱身符成功逃脫的米璇兒,此時正站在遊艇的甲板上。望著她剛剛離開的那個地方,又看了看地上那只黑色的袋子,臉上寫滿了不服和倔強。林振英,別得意的太早。當初你為了繼承掌門之位,利用花言巧語說服你師傅,將我老公趕出師門,否則現在掌門人的玉牌應該是我們夫婦的。所以這筆賬我不會就此算了的,就算我鬥不過你,也一定會報復你身邊的人。讓你明白什麼叫切膚之痛,讓你好好體味我的不易。只要我活著一天,就一定不會讓你有好日子過,因為我又何嘗過過一天好日子?
連續兩天,林振英都是夜深以後才來到醫院,號稱替換榮兆佳,讓他得以休息。可林振英自己卻從未休息過,除了白天在警局裡閒暇時可以得到片刻小歇,卻又因為心中牽掛著仍然昏迷的我而惡夢連連。而每次為我受傷的手腕針灸,也都等榮兆佳熟睡了發出陣陣鼾聲以後才偷偷進行。然而林振英不知道的是,榮兆佳的假睡,都是為了成全他的默默奉獻。每一次針灸、每一次向我投去心疼的目光,都被假裝睡覺的榮兆佳看在眼裡,心裡卻告訴自己,這樣做只是為了減少負罪。
因為基哥等人的配合,國際刑警成功的打擊了國外那些以非法手段販賣收購人體器官的黑勢力。盜嬰案的破獲、國際刑警組織的嘉獎,讓陳警司的心情好到了極點。
「槍王英,算我沒看錯人,這案子辦的很漂亮。我說過,過程如何我不介意,關鍵是結果一定要令上頭滿意。你做的很好。」特別行動小組辦公室裡,陳警司難得的露出了微笑,對林振英讚不絕口。
「thankyousir,其實這裡功勞最大的應該是榮兆佳。如果不是他,也不會這麼順利,那些被盜的嬰兒才能毫髮無傷。」林振英淡淡的說道,不喜歡出風頭的性格又體現了個淋漓盡致。
「榮兆佳?好吧,看在結果不錯的份上我不計較。讓他回來復職吧。」想到因為被陷害而關進拘留室的榮兆佳,雖然洗脫了罪名,卻還處在停職階段。參與案子來說於理不合,但他們能夠成功的破獲盜嬰案,也就無需計較太多了。說完,陳警司離開了辦公室。
「頭,你也太謙虛了吧?那個榮sir做過什麼了?幹嗎把功勞都推到他身上?難道功勞燙手嗎?」大全很不解,又十分不滿林振英的低調。
「我們做警察的做事不是給別人看的,也不是為了得到誇獎和獎勵而做事的。只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無愧於天地,功勞算誰的有那麼重要嗎?」林振英對大全說教著,不想再因為這種問題而聽他嘮嘮叨叨。之後轉身回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行了大全,難道你第一天認識頭嗎?頭本來就是這樣的人,不愛出風頭、為人低調。你應該早就習慣了才對,還敢這麼跟頭說話?」小才拍了拍大全的肩膀,不屑的指著他說道。
大全搔了搔頭,正解了小才的意思。是呀,跟了頭這麼久,怎麼自己還是這麼不開竅呢?本來早就該習慣了,現在卻還敢口若懸河。幸虧林振英不是計較的人,要不一定會被整死的。
「唉,我說。這案子也破了,咱們是不是該去看看cat了?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阿文對其他三人說。
「對哦,這幾天光忙案子了,也沒功夫問問頭cat如何了。幸好明天週末,要不咱們一起去吧?」大全一拍腦門,好像忘了的事突然想起一樣,應和阿文。
「我看還是先問問頭的意見吧。要是咱們冒然去打擾了cat的休息,那就不好了。」阿武猶豫了一下,對三人說道,然後走進了林振英的辦公室。
阿文、大全和小才都納悶的看著阿武走進去,之前還因為不滿林振英救不了我而對他大吼大叫,現在怎麼又如此重視他的意見?難道是良心發現,知錯了?
「有事嗎?」看著阿武敲門進來,林振英問他。
「頭,上次的事——是我不對,雖然知道你也是逼不得已,卻還是責怪你,還對你大吼大叫。sorry!」看到我被救,阿武的情緒才終於平靜。事後仔細想想,確實很對不起林振英,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前對他大嚷,又責怪他,真的是很無禮。所以進門後第一件事,就是向他道歉,求得他的原諒。
「事過去就過去了,沒人會在意,也沒人會記得。只是你要記住,以後凡事都不要衝動,這樣會影響你的判斷。如果警察的判斷都失誤了,又怎麼保障市民的安全?」林振英坦然的安勸慰阿武,對他來說阿武很優秀,只是需要磨煉而已。
「你這麼說我更慚愧了,頭你還是罵我一頓吧,要不打我幾巴掌也行。」面對林振英的寬以待人,阿武無地自容,與其這樣,不如懲罰來的痛快。
「哼~~~罵人是沒修養的表現,打人更是犯法。難道你想讓我知法犯法嗎?」林振英輕笑了一聲,如果不是瞭解阿武的為人,恐怕會以為他有受虐傾向。
「不是不是。」阿武趕忙擺擺雙手,忽然又想起了已經結束的案子。「對了頭,那個薛冷,到現在還沒找到,這案子也不能算是完全破了。」
「薛冷?不用找了,她應該不會活著了。」想到那個非人類的行為,就算薛冷功夫再好,也不可能從異類手上逃脫。
「啊?她死了?為什麼?」阿武此時像個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納悶的問。
「不知道。盜嬰案算是結束了,但我們可能很快就會有的忙了,所以你們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知道嗎?」對於沒有親自證實的空想,林振英不想造成他人的恐慌,只是提醒阿武,不要放鬆警惕。
「哦,知道了。還有,明天週末,我們四個想去看看cat,不知道——」阿武欲言又止,但確信林振英會明白自己的意思,等待他發話。
「她還沒有醒呢。不過你們去看看也好,只要不大吵大鬧,醫院不會把你們轟出去的。」想起我現在的狀況,林振英眼中閃過一絲悲涼。如果不讓這四個傢伙去看看,他們肯定不會放心的。抬起手看看了表,已經是下班時間了,又該是去醫院的時候了。「我先走了,你們整理好也趕緊回去休息吧,這幾天大家都很累。」說完,林振英徑直離開了特別行動小組辦公室。
看著林振英消失在門外,阿武對他敬佩之情更增添了一分。對於自己的魯莽、不解人意、甚至是失誤,林振英從來都沒有責怪過,只是苦口婆心的教導他,點化他。更對自己的無理取鬧不以為然,這樣的人,真是世間少有。
把車停在醫院的停車場裡,林振英一直呆到天黑才走了進去。他想等三姑離開以後才來看我,只是因為自己太累了,三姑的問題又太多了,沒有心緒一一解答。
榮兆佳還是像前兩晚一樣,林振英一來就乖乖躺倒沙發上去睡覺,暗中卻瞇著眼睛察看他的一舉一動。因為之前都沒被人發現,所以林振英也放鬆了警惕。等榮兆佳鼾聲再起的時候,又一次拿出了針灸包,為我的手腕進行針灸治療。
「cat的手已經消腫很多了,這是最後一次針灸吧?」突然,榮兆佳閉著眼睛對林振英說。他實在忍不住了,林振英可以不讓別人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他卻忍不住不讓林振英知道他所知道的一切。所以今晚,他捅破了那層窗戶紙,非要來個一清二楚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