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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六章 青州(一) 文 / 一雅

    在臨華門前,我與王落一身內侍裝扮坐在送水出宮的馬車上,相比我漫無目的的四處打量,王落只垂首靜心坐著。紫寒一身侍衛的裝束英氣逼人,緊跟在我們身後。守宮門的侍衛奉命惟謹,每項檢查都做足了功夫,終於到我們時,我只抬手拿出紫寒交予的令牌,侍衛目光如炬緊緊打量一番,然後才恭敬放行。出宮門的那一刻,王落陡地抬首,依稀能聽見尖細嘹亮的一聲「退朝——」,不過只這一瞬,她側首無限眷念地深睇了一眼和鑾殿方向。

    紫寒亦很快策馬過來,先我們一步從一側的竹林小道通過,待我們坐著馬車趕到時,早已有另一匹馬低首嚼著路邊的青草,毛色烏黑發亮,怡然自得的樣子倒讓人心生親近之感。跳下馬車,將身上的外衣脫下,就露出一身普通男裝,除卻腰間抹一銀灰色的腰帶,玄黑略寬大的衣袍襯得面如冠玉,英姿颯爽。王落與紫寒只著最簡潔的淨白暗紋布衣,此前又在宮中刻意畫丑了面容,兩人並處,看來似再普通不過的尋常夫婦罷了。

    紫寒從馬上扔下一個包袱給我,神色略顯凝重,「若要在三天後的冊封禮上出現,現在起就要馬不停蹄趕往青州,路上休息兩次明早就可到達,這裡面有水和乾糧,小主和王貴人要委屈些了。」然後又指了指身後的馬,「這匹馬叫『乘風』,雖未和皇上一起上過戰場,但皇上一直將它當戰馬來養,甚為寵愛,性子烈了些,卻也是千里之行不二之選。」

    王落面露擔憂之色,「戰馬又豈是普通人能駕馭的,何況姐姐還只是女流之輩。」

    紫寒聞言亦是蹙眉,指了馬車處道:「那也是匹良駒,實在不行——」

    我早已喜歡上乘風,不待紫寒說完,便走至它面前。墨黑的大眼睛中透出傲然不羈,手輕撫上它長長順滑的鬃毛,它微擺首,我另一隻手也輕按住另一側,它的目光倒映出我決然冷傲的面容,對它輕輕附耳,轉眼我已飛身上馬。

    「呀——」王落不由驚呼。

    紫寒面露憂色,卻見我只是安然坐著,緊蹙的眉頭亦鬆動,手伸向王落,「王貴人請上馬。」

    我拉了拉韁繩,那馬兒就立刻呼嘯而去,哪還有半分意態閒散的樣子,稍稍收了收,馬也似有靈性般放慢了些速度,片刻紫寒與王落便追了上來,先我一步騎在前面,我只保持一段距離跟上,閒閒觀看週遭山色景致。夜國女子大多是會騎馬的,甚至還有征戰沙場有名的女將軍,我卻是跟著明宇學會的騎射,他曾笑稱若我對此多上心,戰場上會是他最大的對手,念及此不由輕笑,他下一句說的是「不過因為是你,我會輸得心服口服。」

    忽覺身後似有人跟著,不由又放慢了些速度,耳邊卻只有風聲呼嘯而過。並不是令人不快的感覺,索性置之不理,又緊跟上紫寒。

    到達青州時,天還只微微亮,泛著魚肚白無邊無盡,街道上偶爾走過三三兩兩的人,顯得有些寂寥。我在城門處定定站住,青州。每至一處地方我都會這樣久久地凝望,然後告誡自己,至少百年內,決計不能再來此處。

    縱使是乘風都已經累得沒了精神,我頗有些愛憐,紫寒亦不敢懈怠,牽了她那匹幾盡倒地的馬先去尋客棧,我則與王落回她府中。

    青州地方並不大,王落的父親是此處的刺史,雖不算勵精圖治,但街道整潔,無人露宿街頭,少有醉意闌珊的人路過,看來也是井然有序。難怪天祺即使找不出紕漏,也不相信他會自盡。

    「這兒以前定是酒坊。」我突然停下,指著街道邊的一家繡坊道:「由遠至近,獨此處酒香淳而厚,若非曾有酒坊在此運作,絕沒有這樣濃烈的味道。」

    王落眉宇間籠著揮之不去的愁緒,卻還是淡然道:「姐姐好靈敏的嗅覺,不過這百繡坊自我小時候記事便一直在這了,似乎是個百年老店,生意是每代人傳承下來的,可是青州的老鋪子來著。」

    我只看著王落的神情淡笑,全然不在意道:「是我聞錯了麼。」

    「倒也不是。」她素手一指,「百繡坊後面的街尾便有一家酒坊,那兒釀的酒是全青州最醇最香的,也不怪姐姐誤會。」

    我只輕聲應了,「酒香不怕巷子深。改日有了機會一定要去嘗嘗。」

    她遂又向前走,步伐是急促而穩當的,我跟在她身後,她垂著首的樣子恍惚淒然,突然又道:「姐姐難得來此,本該一盡地主之宜才是,可如今……」

    我並不安慰,只與她靜靜走著。她的身世天祺一定查過,我竟然還是不能放心要去試探,不過她方纔的神情和答言,都瞧不出任何端倪,到底是我多心了。

    忽然她小跑兩步,我抬眼,不算大的刺史府,一片縞素,門口有兩人穿著素服低垂著頭,很是沉悶死寂。王落不再上前,我從她身邊走過,手指間微微觸碰,冰涼驚人,她的手緊握,指節泛白,雖是強忍著情緒,嘴唇亦有輕輕的抖動。我拉住她的衣袖,走上前,神色肅穆,壓了壓聲音,對著門口的人道:「我是徐州知府之子姚均,攜夫人前來弔唁王大人。」

    王落本畫了妝已看不出來是原本面貌,此時又特意垂低了首。門口的一人略顯疲憊,卻還是強打著精神引路道:「請!」

    只繞過了一片小花園後便是祠堂,兩口棺材就擺在裡面,觸目驚心。王落一手已輕摀住嘴,兩行淚無聲流下。

    「德叔。」領路的人喊了一聲,便有一年紀偏長的老者出來,兩人低語兩句,領路的人便轉身離去,德叔和善地引我們進去,卻還是不由微抬首看向王落,待看清她的面容,微露失望之色。

    王大人只有一位夫人,亦只有王落一個女兒,家中好似也並無其他親眷,所以此時守靈的只是一些奴僕,德叔定是府中的老人了,看來頗有些威望,循著禮拜了一番,王落早已抑制不住淚水,只好拿了絹子掩面。

    德叔猶疑了會還是上前道:「夫人請節哀。」

    我唏噓道:「王夫人心善,曾對內子有救命之恩,如今突然暴斃,內子心中難安,念及過往,難免情緒太過。」

    德叔歎道:「老爺夫人都是好人,不曾想就這麼去了,可憐遠在京中的小姐連最後一面都見不到雙親,老爺夫人黃泉下都不能安息!」

    見他目光若有似無落在王落身上,果然是侍候久了,瞞得過旁人也瞞不住他罷,我淡淡道:「令妹亦被選入宮中,日前卻是得了恩旨回來探親,兩人似乎很是熟識,還讓我帶了家書過來,可惜,竟是如此。」

    「你真的有小姐的親筆書信?」他似乎很不置信,目光終於不再打量王落。

    我點點頭,「不過這兒人多似乎不方便,可否借一步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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