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果真有不老不死藥？」夜略鎖眉「既有藥，你可曾服下？」
「自是當然」男子倒是回答得乾脆「不過——此藥僅此一顆且再不能研製了」師傅從未讓他插手此藥研製，不料未等到藥製好便已仙逝，臨終將此事告知，引以為憾，待藥練成那日他才匆匆趕回，所以沿途才會有些疏漏，此藥乃師傅終身心血，雖猶豫再三還是決定試藥，不曾想師傅此次竟成功了，而自己雖無心卻也因此不老不死，死或者不死其實都無所謂吧
「僅此一顆……」夜低聲呢喃，也好，至少能解這一時之難，只不過曾相約的白頭到老，終將……
「其實你放棄他自己吃又有何不可，天下男子那麼多，難道僅他一人能入你的眼。」她的悵然在他眼中是另一番感受
「夜兒…不要吃……」當然，自己也不會吃，男子聲音虛浮堅定，眉頭緊鎖，此事似有蹊蹺，且夜與自己乃相依為命，少了誰餘生便只是孤寂，第一次見面時，夜還只是一心想尋死的女子，少了對方，不老不死之於任何人只是折磨。
「即便有此藥，今日你們也只有一人能活」那男子又淡然道，果然不是那麼簡單。
「此藥藥性極寒，你們常人服下還需佐以藥引，」男子頓了頓，自己每日喝下師傅調製的藥湯，曾經還不知為何，如今看來，或許就是在此時派上用場吧，不過即使喝下那麼多藥湯，也在溫泉中運功一日一夜才勉強恢復體溫。「若是以心頭之血做藥引，便可中和藥力，且…即是心頭之血，也需十分的恨意或愛意，血液至高溫方可」
「你不用說了，我們不會吃的」夜冷靜打斷，若要取心頭之血又怎可活下去，違背初衷之事，已無意義。
「姑娘失禮數了，怎可隨意打斷恩人的話」男子轉過頭，「鳳凰涅磐，浴火重生。我雖無法研製長生藥，但卻因著此藥引另有一秘方能讓人再生。不知姑娘可有興趣細聽」
此男子真是心思頗重，從未痛快將話說完，給人希望又讓人失望，絕望之時又予以一絲曙光，夜雖有些不快，但明宇的呼吸明顯又弱了一些，「請公子長話短說」
「心臟受損其實不會即刻沒命，特別是用作藥引之時，我會及時用功護住其心脈，施以秘術，千年後，轉入人體，便可以嬰兒形態重生，不過，既是重生，便無一切記憶。且只這一次機會罷了。千年後若再死去，我也無能為力。」其實還有另一重要藥引，益心丸。本是自己備用的一顆，如今即便不吃也只承受些痛苦罷了，且有可能根本就不會發作，只是師傅多心。師傅醫術不知好過自己多少倍，即便花費千年時間，恐自己再也練不成這益心丸了。男子不再言語。有些痛苦，即便從未體會，也不代表不知道。
倒真是極其相配的兩方藥，若非是藥引，便無法保證能及時護住心脈，而若不能不老不死，又如何能等千年。
「永世長存和一世的相知相愛麼？」夜輕笑，「你為何要幫我們？」
「這也算不上是幫吧，是福是禍現在誰都說不清楚呢」男子眉頭微皺，他似乎已經撐不住了吧。「不過為何是你們，倒真有理由，我不想說且你現在怕也沒時間聽了。」說時遲那時快，夜已從懷中抽出一把防身匕首直插入明宇胸口。男子臉上已恢復淡然微笑，彷彿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明宇的眼睛驀地眼開，「你……」。疼痛讓他竟比剛才意識更清楚了些，不過，若知道夜會如此說，或許自己更寧願現在就死去吧
「不老不死，真好，這樣的機會我都能遇到，還真是要謝謝你當日沒讓我衝動尋死，你看，人活著不就會遇到更好的事麼？今日一切皆是你咎由自取罷了，若非你不顧我勸阻執意報仇，也不會落至如此下場，說到底我真是欠你太多，不過如今你既已將死之人，最後再為我做一件事也算功德圓滿。」夜語速極快，目光冷淡，渾身都透著不耐煩。第一次和她說話她便是這個樣子吧。明宇微顰眉，再說不出一個字，也阻止不了夜繼續說下去「想自己吃了這藥嗎？世上女子何其多，少了我，以後還要多少有多少呢，千年後，我又怎能相信你到那時還會去找我，記得以前說過的吧，今世相依終老，來世各自去生活」夜說的每一句加上那冰冷的刀鋒，明宇臉上的痛苦清晰可見。
「其實今生你又何嘗不是想放棄我呢，和玉師妹永遠藕斷絲連，她亦講過，只要我不出現，你一定可以愛上她的。其實，你究竟有沒有愛過我呢，或許從一開始便想著左擁右抱，一面騙著我，一面哄著玉師妹。因為你，她可是打心眼裡恨著我呢。」明宇嘴角滲出一絲鮮血。夜的笑意卻更濃「或許這就是遺傳吧，你爹拋家棄子，始亂終棄。你娘終日鬱鬱寡歡，卻悉心教導你如何父子相殘，這樣的你，怎值我托付終生。我生性要強，決不攀附誰，如今也是一樣，我只會相信我自己，何況，我正值芳齡，連那公子都說我傾國傾城，這樣的我怎會為你死掉。本只想說兩句寬慰你的話，你便可安心上路，孰不知你如此不識趣。不過，讓你活到現在也有些許價值，這心頭之血剛好為我所用，也算彌補我無怨無悔跟在你身邊三年光陰罷，只不知，如今這血是否如當初你所說的那樣愛我呢？」明宇眼中熊熊恨意，似要將夜也一併吞沒，夜不再盯著那眸，將手上的匕首再用力刺入幾分，如寒冰的聲音的風中飄零，倒著實不應這景了，「早前便說過，我本無情的女子，你偏不信，今日有此下場也算是你自取其禍。本想陪你好好演完這場戲，也好報答你三年來的照顧有加，現在看來，真是無法再繼續了，堅持到這刻你知道我多累嗎，對一個自私自利，只顧自己想法又不愛的人虛情假意至此你也該夠了。」夜說完臉上綻放如花般的笑，本已絕色的容顏，此刻更顯明艷動人。明宇本已漸渙散的眸終在聽到「不愛」二字陡地睜大後永遠沒了光芒。
「已經夠了。」男子放下那小半碗血，隨即封住明宇心脈。「你成功了。」依舊是淡漠。
夜的笑容在剎那僵持，旋即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