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此刻的奧布,塞蘭父子正蠢蠢欲動。
這兩人被阿斯蘭批評得似乎就是白癡了,但這種爭權奪利的事情,其實還是很擅長的。這一點阿斯蘭也不可能否認——否則,當初他們是怎麼把奧布的政權握在手中的呢?
也許在軍事、大局觀上不怎麼厲害,但是除了內政之外,內鬥也還是很厲害的。
而且,貝拉·羅納也確實是有一點失策了——那就是,她並不和他們一起住。雖然在表面上,她是他們的媳婦,也時常要回到塞蘭家的別墅中居住。但她和尤納卻不過是名義上的夫妻而已。就算是過來,也是獨自住在一棟小樓的。最近更是因為政事繁忙,並不時常過來。
雖然別墅中的人已經大部分換上了薩哈克的人,對於這兩父子也時刻監視。
但塞蘭畢竟是奧布中歷史悠久的家族,又掌握了奧布的實權那麼幾年。在內鬥上擅長的他們要說因為一次政變就丟掉了所有的勢力,就連貝拉也不會相信。
所以才時時監視的。
但,人總有放鬆的時候不是?
現在,一個已經豁出了命在奧布聯絡反對勢力的奇薩卡;還有正帶著證人在奧布四處躲藏的,原阿斯哈的擁護者羅蘭·德·奧修普——這個原奧布情報部的負責人之一對奧布的情況實在是太熟悉了——都讓貝拉十分忙碌。
畢竟她不但要抓人,更要將事情控制在小範圍內,不能再次引起奧布的混亂。
連帶著,她用來監控塞蘭父子的力量,也難免有所減弱……
——不得不說,塞蘭父子不是勇士這一點,也是造成這個局面的原因。能看出他們性格的,當然不只阿斯蘭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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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蘭夫人正臥病在床。
——這倒不是裝的。當初的奧布政變,那些黑洞洞的槍口把她嚇壞了。加上塞蘭家族一落千丈的地位,讓塞蘭夫人的身體一下子垮了下去。當初嚴厲督促住到塞蘭家的卡嘉麗學習禮儀的氣勢更是早已經徹底消失。
在書房和密室都不敢使用的情況下,「照顧塞蘭夫人」的機會,無疑成為了塞蘭父子最佳的密談時間。
「這是最好的機會,父親!」病床邊,尤納神色焦急,乃至於有些猙獰的在勸說著自己的父親,「你不知道,那個貝拉還在暗地裡策劃什麼——那兩件事,還不能讓她忙到這種地步的!如果我們不阻止她,等一切都塵埃落定,我們就真的一點機會都不會有了!」
「但是……」烏納德好歹比兒子多出了那麼一點點的見識,雖然寵膩兒子,甚至到了常常對他言聽計從的地步,對於世界局勢也往往看不清,但這個時候這麼明顯的一個事實還是不會忽略的——
「但現在的那個人可是過街老鼠啊!自保都來不及了,哪裡還有力量能幫我們?」
「父親!」尤納連連跺腳,有些憤恨父親的猶豫,紫色的頭髮在身後晃來晃去,但他也顧不得那麼多了,「你要想想,除了那個人,現在還有誰能想到幫我們?奧布,人人都以為我們現在還風光,但是那幾個人把我們看成什麼了?」
「您不要忘了。」他得意洋洋的說,「在全世界都聲討logos的時候,那兩個女人在幹什麼?趁這個機會對付卡嘉麗!藍色波斯菊的力量遍佈全球,因為輿論的關係,都隱藏起來了而已。我們奧布難道就沒有嗎?他們的領袖,就是那個人!」
「再說了……」尤納似乎有些心虛,即使是在這樣的地方,也還是左張右望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我們可以和他商議啊!現在他也知道自己的情況,是不能聲張的。我們秘密借他的力量就是了。只要把我們的那些力量解放出來,我們又重新掌握了奧布的話……那個時候……」
過河拆橋嗎?
塞蘭夫人的眼光早已經閃爍起來。
烏納德也終於意動。看著自己的兒子,露出了欣慰的神情。
——兒子真的已經長大了啊!
而且……
像一隻老鼠那樣躲在暗處,做什麼都受到限制;就連發言什麼的其實也不過是照本宣科——只為了保住性命;沒有任何自由,一舉一動都受到監視。不得不做一個傀儡。
再想想看當初,掌握著奧布的大權,大西洋聯邦也因為他們的態度時時幫忙。在這個國家裡面,就連首相也在掌握之中。在世界上,更有一席之地的發言權……
現在的日子真的是讓人不堪忍受!
——權力這種讓人上癮的毒藥,只要品嚐過了,又有誰能輕易放下呢?
就算只是一場豪賭……
走出醫務室,拉克絲搖了搖頭。
別說雷還在裡面,就算雷不在那裡了……看得出來,阿斯蘭現在也無心關注報仇以外的事情。
「雖然基拉你之前就這麼說了,但是果然,親眼看到是不一樣的。這樣的阿斯蘭……」
基拉有點不安的說,「希望他報完仇以後能恢復正常……」
——阿斯蘭現在的情況,都讓他擔心自己有沒有這個能力給他踩剎車。
想了想,基拉努力將思緒轉開來,「現在議長在接見柯爾德吧?」
拉克絲點點頭,「基因學家之間的交流,聽也聽不懂吧?」
是嗎?
想起塞伊的話,基拉也苦笑了起來。那場談話被忽如起來的戰爭打斷了。回來之後也沒有離開過密涅瓦,沒有再見到塞伊。
但是……
「他們那個研究方向……」
拉克絲瞭然,「基拉在擔心我們抹殺那種可能性嗎?」
基拉皺起眉頭,「說實話,他們那種研究方向,我聽著就覺得很渺茫。但要是能走得通的話,其實和希歐多爾的研究本質上是一樣的。可是問題是,是站在不同的立場上。這麼一來……」
豈不是等於還是要爆發矛盾?
所以基拉也不知道該作何期待。
「雷對我說,那個研究本身就是個悖論。」拉克絲對此還算平靜,「希歐多爾的研究能更進一步,是因為基拉你的存在。而基拉你能出生又實在是個奇跡。即使是奇跡……」
基拉默然。
即使是奇跡,在他的前面也已經鋪上了幾千條生命。所以……所以那個素未謀面的兄長才會憎恨他的存在。
「先不管這個吧。依我看,柯爾德教授也不像是來匯報科研成果的。」拉克絲的坦然來自於她對自己眼光的自信,「等到這次會面結束,那個叫塞伊的可能也會跟他離開吧?還是說他會等到米莉的訂婚典禮?」
——拉克絲的偏心眼素來挺嚴重。
她以前就喜歡米莉,但對塞伊和卡茲衣就沒什麼興趣。
這點基拉早就知道了,「我也不知道……而且,剛才雷說,芙蕾會被放走吧?」
拉克絲立刻驚嚇的看著他,「不會吧基拉,你難道還希望你朋友繼續和芙蕾在一起?」
「不是這樣。」基拉搖頭——他再怎麼誇張也不可能認為塞伊對芙蕾有什麼責任,「我只是覺得,塞伊還沒有放下。真能讓他放下的,大概只有芙蕾吧?」
——他和塞伊,到底選擇的是不一樣的路。哪怕柯爾德教授的路走不通,基拉也知道,塞伊不會認同他們的路。但是,他至少希望塞伊能擺脫包袱,輕鬆的走完剩下的人生。
在這個時候,米莉已經站在了使節團駐地的門外。塞伊在這裡的事,她本來不知道,但迪亞哥是知道的。
而且恰好的事情是,雷得到了想要的情報之後,就把芙蕾交給了迪亞哥處理。
於是,迪亞哥也就告訴了米莉。
從米莉那次去看芙蕾,迪亞哥就知道,在米莉的心裡還是記著那些老同學的。不管是好是壞,他們都代表了曾經的無憂無慮的時光。
倒是塞伊,接到消息的時候嚇了一跳。而且看到兩年多不見的米莉,他其實有些不知道說什麼。沉默了一會兒,他才推了推眼鏡,「聽說你要訂婚了,恭喜。」
話雖這麼講,做了這麼久的戰地記者的米莉卻敏銳的從中察覺到了一絲僵硬。
她想,塞伊大概不會接受一個調整者作為伴侶。朋友……或者就已經是極限了。因為當初他和基拉的關係也很好,幾乎察覺不出這些東西來。
也許是因為從小到大都能聽見藍色波斯菊的不停灌輸吧?結果從心底覺得基因調整是不自然的事。
結果米莉也稍稍沉默了一下,這才直白的問了出來,「你會願意留下來參加嗎?我的訂婚儀式。」
塞伊一時間有些啞然,於是也相對直白的問道,「米莉會和那個迪亞哥在一起,是因為他本人,對吧?」
「嗯。」米莉於是也明白了,「塞伊你還有事,是不是?」
也不等塞伊回答,米莉已經轉開了話題,「就是今天,芙蕾應該會被釋放。我聽說她選擇留在歐洲。」
塞伊這次明顯的僵硬了。
「……芙蕾?」
在大天使號的後期,其實米莉和塞伊的相處才是相對最多的。因為她記得在她最失魂落魄的時候,是塞伊照顧了她。只不過那個時候,他們卻是稱不上相互扶持。
那個時候托爾的傷痕還在她的心底,而米莉其實也比基拉肯定得多——塞伊沒有忘記芙蕾。
現在,米莉接受迪亞哥,其實說到底也是那個時候打的基礎。那個時候只有迪亞哥……在讓她哭笑不得的同時也覺得放鬆。
「會有穿梭機把她送走。」米莉詳細的說,「就在機場那邊。在候機室那裡的話,應該能看見。」
如果塞伊是芙蕾的性格,那在這個時候可能會發火刺人也說不準。但塞伊到底只是塞伊,他把眼鏡推了又推,然後鄭重道謝,「謝謝。」
米莉並沒有問塞伊要不要去和芙蕾見面,塞伊也確實是沒有這個意思。
他跟著米莉到了候機室,隔著玻璃看到了芙蕾。她衣冠整齊,化了妝,打理了頭髮。五官精緻美麗如昔,卻早沒有了當年的張揚明媚。她一臉漠然、表情簡直堪稱死寂,似乎對什麼都已經不在意。
芙蕾拎著一個箱子走上穿梭機的時候,甚至沒有往邊上看。
塞伊倒是一直默默的看著她。
此後,塞伊跟著柯爾德教授返回了月球,並且在數年後結婚,和一個相貌平凡的自然人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