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e.73年10月15日,晨。
在奧布首都的沿海,有一個小小的墓園,小小的花園圍繞著其中面海的那座高台。高台上立有一塊石碑——
「崇尚和平、貫徹奧布信念的先人之魂,我等永銘五內。」這樣的字跡被刻在上面。
這是對為當初那件事情犧牲的先人的紀念。然而,這份信念在奧布……已經不存在了。
站在這塊石碑面前,穿著量身定做的奧布首相的紫色套裝的卡嘉麗只覺得內心一陣絞痛。
從這個慰靈碑的所在處,可以望見一座狀似拱橋基座的大型建築物,那一道向天際緩曲攀廷的鋼軌,便是重建中的質量加速器。曾經為奧布搭起通往宇宙之路的質量加速器輝夜己不復存在。將他們爆破的這些先人們,若是知道奧布現在放棄了他們用生命堅守的信念,和地球軍聯盟的話,會是怎樣的心情呢?
——爸爸,請原諒我。我辜負了你們用性命守護的遺志。
可是,我不能再任祖國受戰火肆虐……
但就在卡嘉麗懺悔的時候,一個聲音打斷了她,讓她把幾乎噴湧而出的淚水逼了回去。
「這裡還是沒變啊!完全是老樣子。叔叔他們的墓也是,我看該整頓整頓了。」
「尤納……」
只覺得這個紫發的英挺青年語調中滿是輕佻的味道,卡嘉麗滿心不悅。她覺得,這個人對那些拼上了性命守護國家信念的英烈,沒有任何的尊敬之意。
沒有注意到卡嘉麗的表情,尤納逕自說了下去,「我就知道你在這裡……不過你這樣不行啊,怎麼可以一個護衛都不帶就到處亂跑呢?我們國內的治安雖然好,現在的局勢畢竟不穩定啊!」
而聽到了護衛這個詞,卡嘉麗不自覺的又摸上自己的左手,手指上是阿斯蘭臨走時給她帶上的戒指。
尤納走到慰靈碑前,以嚴肅的神情深深一鞠躬。但卡嘉麗懷疑他沒幾分認真。
不管如何,是沒有辦法好好的悼念了。卡嘉麗還是跟著他回到了車上。
「……有事嗎?」她沒好氣的向身旁的尤納問道,「你不會沒事就特地跑來找我吧?有事就快說啦!」
「我的天啊。你真該先改一改講話的這種口氣!你等於是一國之母,卻老是這樣粗魯。這樣下去的話,遲早有一天會讓國家也尷尬的。」尤納沒有立刻回答,倒是好好的感歎了一番。
卡嘉麗更加不悅。
她當然不是頭一次被人這樣要求。侍女瑪娜從小就對她耳提面命,逼她穿長裙、學習禮儀教養。可是,父親或阿斯蘭卻從來沒拿這種事情去要求她,而是認同原原本本的她……
比起用字遣詞或語氣,他們更在乎她說話的內容。
於是她便不願意去改變。那些東西太虛假太虛偽了。
可是現在的她身邊,沒有那樣的人……能夠傾聽那份「內容」的人。
「我剛才在叔叔的碑前向他報告,也對他發誓。」尤納沒有在意卡嘉麗的表情,似乎很鄭重的說道,轉過了頭來看卡嘉麗,「我告訴他,不管是奧布或卡嘉麗,我都願意用生命去守護。」
「尤納,你幹嘛……」卡嘉麗被這樣的語氣弄得一陣尷尬,而不詳的預感也從心底升起。
「我決定在同盟條約簽訂的同時舉行婚禮。雖然倉促了點就是了。」
婚禮?卡嘉麗瞬間呆掉。好一會兒才想起這兩字的真正涵意,腦中又是一陣空白。
但尤納還在繼續說,「因為最近的情勢不穩定,民心好像也受到了影響。要穩定民心。同時,這麼做也有宣示『我們首長會齊心協力,團結保護國家』的意味。」
「怎麼可以!等一下,尤納,我還沒……」卡嘉麗連忙試圖阻止。
尤納卻也沒讓她講完。
他抓住了卡嘉麗的左手,嘴角微微揚起,眼神卻是完全的冷洌,語氣更是充滿了警告的味道,「扮小孩的時間結束了,卡嘉麗。」
卡嘉麗頓時心神一凜。在這一刻,她竟覺得尤納才是對的,她完全無法反駁。
但尤納的表情又很快轉為輕薄,「雖然快了一點,我也心疼你,可是……」
他的手在那戒指上推弄著,卡嘉麗一陣不舒服,卻無法推開。
「你跟我都是自然人,而奧布也將與大西洋聯邦結為同盟。你們無論如何都不可能了。『他』是調整者,你們畢竟活在不同的世界裡。」
「尤納!」
「你吼我也沒用啊!難道你要告訴國民,說你不嫁給我,卻要選擇『他』?所以奧布還是要投靠plant,與大西洋聯邦為敵?還是說,你要丟下國家和責任、一走了之嗎?頂著阿斯哈的名號?」
尤納的步步緊逼,讓卡嘉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不要說反對了。
該怎麼反對?
只要她能對這個國家有一點的作用的話,不管什麼都要去做。不是早就這麼決定了嗎?
軍本部的動作很快。降下作戰已經被確認——軍隊將同時降下卡潘塔利亞和直布羅陀被地球軍圍著的zaft軍事觀察基地。為此,拉克絲再次坐到了迪蘭達爾的辦公室裡。迪蘭達爾特地問她,要不要開演唱會。
「開演唱會沒問題啊。可是,如果是吉爾你說的『鼓舞士氣』的作用,大概我是起不到的吧?」拉克絲非常坦率的說,「現在的zaft新兵好像多了點,之前的那次戰鬥也稱不上太慘烈。不對,就算是對老兵,我的歌能起到的效果似乎和『鼓舞士氣』沒什麼關係?」
「說起上次的戰鬥。」迪蘭達爾倒是支起了雙手,「那種黑色的制式ms,你有注意到沒有?」
拉克絲點點頭,「事後重新研究的時候才注意到的。好像沒多少,也很快就被幹掉了。」
「因為洛恩隊長和布萊克隊長一開始就做好了準備,將狙擊手集中了。」迪蘭達爾平靜的說,「而且這次和第二次雅金—杜維戰役不一樣,主力只是誘餌。他們不是要用那種ms開路——這應該是吸取了教訓的表現吧?」
「基拉說,他們到底不是真正的王牌。只是憑借本能戰鬥,所以缺乏靈機應變的能力和絕境中反擊的堅強意志。」之後的研究是和基拉一起,所以拉克絲自然而然的採用基拉的說法。
在這方面,她當然沒可能提出更高明的意見。
「嘛,既然那位這麼說的話。」迪蘭達爾顯然也沒法在ms戰中提出更多的意見來,「在大規模戰役裡,只要有所準備的話,看來至少藍色波斯菊掌握的這些還不可怕。之前的那一戰……」
是啊!之前的雅金—杜維戰役裡面,zaft的軍力其實已經很不夠了。而且更重要的是,其實那時候的軍心已經出現了動搖。因為薩拉的作為。看那個到處流傳的、關於拉克絲和阿斯蘭的八卦就知道了。
迪蘭達爾拉回話題,「那麼,如果要鼓舞士氣的話……拉克絲你對plant現在那些歌手有沒有研究?反正你現在也不靠這個吃飯了吧?」
光是mmi的忠心追隨就……戰爭中,軍工企業可是最掙錢的!
拉克絲想了想,「我哪有時間研究這個?你要我開演唱會的話,那我能唱的除了老歌,那都是前兩年沒事的時候寫出來的。不過,好歹也聽過幾個人的吧?要說印象最深的,那肯定是米婭·坎貝爾。她的聲音和我的確實是挺像,用修音技術可以修得一樣吧好像。自然印象深刻。其實她也不錯了,她的歌很歡快,很真實的歡快。我一向認為,真實的感情才最能打動人心。」
「芬蘭科?」迪蘭達爾去問此時跟在他身邊的助手。
「拉克絲小姐為亡者歌,那個米婭·坎貝爾,卻只是為生者唱。」芬蘭科冷靜的評價。
拉克絲頗有些滑下一頭黑線的衝動——這算是誇獎吧?
迪蘭達爾也歎息,「看來想改掉你這個說話的調調是不可能了。」
芬蘭科沉默了一下,開始解釋,「坎貝爾的歌聲可以讓心境輕鬆的人感染歡樂——很多歌手都能做到。拉克絲小姐的歌才是戰爭中最需要的。要說鼓勵士氣,應該首推佩琪·庫拉蒂斯——如果她能唱出真實感情。」
迪蘭達爾跟著解釋了一句,「我只是偶爾聽聽音樂,但他喜歡這個。」
拉克絲點頭。
她自己是專修過聲樂的,當然不會不明白。
媒體評價說她的歌聲能夠撫慰人心,她自己也確實是往這個方向努力的。她希望能給人心帶來平靜,米婭卻只是想用自己的歡樂去感染他人。可在戰火中沉痛與仇恨的心靈,怎能體會到那樣的歡樂?
她滄桑的心態唱不出那樣的歡樂,而米婭的天真也讓她唱不出她的感覺。
所以第一次……芬蘭科就用「氣質」來形容她們聲音的區別。音質可以修飾,內涵卻無法改變。
而鼓舞士氣,那最好是激昂鏗鏘的、有煽動力的。佩琪……確實有那個實力。
佩琪和米婭嗎……
在這個時候,拉克絲也想起了米婭在「原著」中的歌曲。快版的《靜靜之夜》。可以說,那是她最討厭的原著曲子之一,放到現在也是。
曲境和詞境完全不搭。
那個感覺……
在萬籟俱寂的夜晚,月光與星光都很溫柔而美麗。不管是淡淡的思念某人,還是在月光下靜靜入眠,再或者和一兩個知心好友在這沉靜的環境下說幾句私語,都是很美妙的選擇。
然而,卻有一個人在你的面前,或者樓上,打開了卡拉ok,把聲音調到最高檔,五顏六色的燈光打開,在眼前晃來晃去。一個女孩又蹦又跳的唱……
「在這般寂靜的夜裡……」寂靜?
「一想到就會溫柔起來……」溫柔?
「祈求你永葆笑容……」祈求?
……………………
怎麼就這麼彆扭呢?
還是別想了……
現在想一想,拉克絲都還有搖頭歎氣的衝動。但是,她可以想見原著的迪蘭達爾選擇那樣的米婭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