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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百二十四章 勝者為王 文 / 落千水

    伊扎克明明還不知道她的道路,卻對她是「溫和派」這一點提出了質疑。不,或者不是質疑了。他壓根兒就不相信她是溫和派。

    但拉克絲保持沉默。對他們的話,有些事情不用說得太明。

    她只是在第二天就登上了軍事法庭,出乎絕大部分人意料的,她站在了被告的辯護席上。而現在的被告,就是包括死神蜘蛛伊瑟爾·洛恩在內的十餘個強硬派將領。

    ——說實話,從拉克絲第一次認識到伊瑟爾·洛恩起,可就從沒想過有一天她居然會為他說話。

    也只能說世事無常了。

    「現在的我們至少可以肯定——創世紀對地球的攻擊,是出於帕特利葛·薩拉個人的意志。核武器的洩漏,是勞·盧·克魯澤以及他的同夥所為——這個名單同樣也已經確認。那麼,我們還要以怎樣的罪責來處罰今天站在這裡的人?

    「世界被兩極分化,人們互相攻伐,不將對方完全消滅就不停手。之前,我們所面臨的世界便是如此。然而,這真的只是帕特利葛·薩拉、勞·盧·克魯澤和穆爾塔·阿茲拉艾爾以及他們的手下造成的嗎?

    「他們也不過是率領著各自陣營,秉持著各自深信的正義而戰。這樣的正義,在我們的眼中或者只是荒謬的言論。但是有多少人,只是認為跟從他們,就可以保衛家園、守護親人?我們不能忽略這一點。

    「我們之中,又有多少人,一直以來只是唯唯諾諾、服從命令?又有多少人,出於盲信、輕忽、冷漠或自我的考慮而默許了這一切?別過眼睛、摀住耳朵,不看,不聽。一廂情願地認定與自己無關,拒絕去對這個隨波逐流的世界進行思考。

    「於是,世界就這麼走上了毀滅之途,將無數的年輕人送上了不歸之路。因為渴求毀滅的人暗中主導,無所求的人卻無意阻止,大部分的人都被蒙蔽在鼓中。假如跟隨著那些人做過了什麼的人有罪,在局勢惡化至此以前,什麼也沒做到的我們,是否是同樣是有罪的?

    「或許無知便是罪,責罰並不會因為人的不知情就被赦免。

    「但如果只是聽信了『保護』的言論,而為plant奮戰至今的人有罪,在之前,不曾為plant做過什麼實績,不曾在炮火下用自己的身軀保衛家園的我等,又豈能無罪?

    「這些事情與我等無關,不過是這些人主導了戰爭導致的這一切——請不要陷入為自我開脫的語言陷阱。

    「此刻,將責任推諉他人,希望將過往的一切都埋葬在過去。既無法挽回逝去的生命和慘遭破壞的一切,又如何能坦蕩的面對未來?

    「叛國、積極促動了對巴拿馬、促動了創世紀對地球的攻擊,如果在這裡有人犯下了如此的罪責,接受處罰是理所當然之事。然而,對一群為了母國而戰鬥。為了保衛家園,保證plant人民能夠自由、安詳生活的戰士,我們要以什麼樣的理由來處罰他們呢?僅僅是因為他們遵從軍人的天職,服從了議長、軍事委員長的命令嗎?……」

    少女的聲音凜然且充滿正氣,神情也是如此。她的眼光掃過,居然有不少人都不敢和她對視。

    倒是在被告席上的那些將領,多半露出了詫異的表情——即使是聽說了他們的辯護人是誰,在這之前,他們也沒想到,之前才和他們打生打死的歌姬居然真的是來為他們辯護的。

    不,她說的這些東西,與其說是辯護詞,不如說這就是一篇演講。

    而且,這樣慷慨激昂到有些咄咄逼人的語氣、這種演講的風格,此前也沒有任何人在她的身上看到過。

    拉克絲·克萊茵坐在永恆號上面出擊,介入戰場並且在她的領導下阻止了核彈、創世紀之事,早已經被宣傳的沸沸揚揚。

    然而,這麼一個女孩,說自己「什麼也沒做到」、「不曾在炮火下,用自己的身軀保衛家園」,一群在此刻主導了plant的最高評議會、只是在最後的最後發動了政變的傢伙,就更不能說自己做了什麼了。

    「現在,正是積極會談、讓世界重歸和平,從此攜手共進的開始。將彼此的矛盾與裂痕消除,在這個曾經兩極分化的世界,人們將重新走到一起。我們應該以怎樣的姿態來迎接這個時代?請不要讓對破壞分子的清除,這一個小小的手術,變成一場我們對自己的內部的屠戮。已經看到了太多鮮血的現在,不能再用保護國家的勇士們的鮮血來迎接未來……」

    ——她到底知不知道,現在是把強硬派的影響力完全抹消的時候啊?

    溫和派之中,包括艾琳·卡納巴在內,對拉克絲的這種發言都覺得鬱悶不已。殺雞儆猴,本來至少要這麼做的。而且,大部分的人都該被免職。

    可拉克絲卻硬生生的把大部分人說成了無罪!

    好吧,核武器的事情她找到了證據,最大的需要推卸的罪責,不用推到他們身上了。但只是其他的罪責的話……能夠驅逐、免職、甚至給出更加嚴厲判決的人可就少得不能再少了。

    嚴厲懲處達到完全驅逐強硬派力量的地步更是難以做到。畢竟最高評議會還有穩健派的力量。

    ——迪亞哥回到plant,把為他傷心了很久的父母給氣得半死。但他的父親確實很快就行動了起來,第一時間聯合其他穩健派遏制了溫和派擴張的趨勢。

    而且迪亞哥是駕駛暴風回來的。拉克絲也用了心思,他也是被宣揚了大戰英雄。他的父親同樣沾光。哪怕原本他的立場有點偏向強硬派,想要把他驅逐出評議會也是不可能的了。

    「應該感謝他們吧!」離開法庭的時候,坐在車上,拉克絲最終這麼對伊扎克說,「要多謝他們的宣傳。如果不是在永恆號回來之前,他們就把我們宣傳成了拯救plant乃至於世界的英雄、結束戰爭的英雄,也不可能這麼順利。因為現在,我的聲望是他們完全無法忽略的東西了。」

    伊扎克坐在她的身邊開著車,聽到這話,沉默了好一會兒,「有一句話說,勝者為王。歷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的。」

    「是啊,輿論也是。」

    望著窗外,拉克絲喃喃道。雖然其實她不喜歡這點,現在……搞不好卻只能感謝這一點。

    「其實不管怎麼說,我們叛離當時的政府,這個『叛國罪』其實沒有任何錯誤。但輿論和歷史這種東西……勝利者和掌權者所宣揚的、所記錄的,就會成為歷史。」

    「所以,我至少想要借用這些保住那些戰士。他們已經做了很多,為這個國家拚死戰鬥到了最後。沒道理把這一切都加在他們身上。」

    伊扎克繼續沉默。

    他的母親,艾扎莉婭·玖爾,作為強硬派的二號人物,毫無疑問會失去在最高評議會的位置。但是現在的情況……已經算是好的了吧?因為,應該不會再失去別的東西了。

    伊扎克當然去見過她。他的母親並沒有怪他。因為正是他最後的選擇,挽救了整個玖爾家族的政治前途。而且他的母親……確實不知道創世紀的第三發。

    ——我們都被薩拉騙了,不知道他到底是想做什麼!

    他的母親這麼說。

    被逼著要去面對這些東西,伊扎克的銳氣或者說衝動的脾氣也不免被磨掉不少。這場戰爭已經失去太多,此刻能少失去一些,也是好的。

    「啊對了!」拉克絲似乎想起來了什麼,「可以去墓園嗎?我父親在的那個。」

    伊扎克有些愕然,隨即想起來,或者說知道了她要去哪裡。沒有想到,這麼快……不過,作為一個女兒來說,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因為plant對待死者的態度,所以有一個頗為諷刺或者說戲劇化的事實——西格爾·克萊茵的墓和帕特利葛·薩拉的墓碑被放在了一個公墓中。相隔的距離還不算太遠。

    曾經是親密的朋友,之後是背道而馳的「敵人」

    這樣不遠不近的距離,不知道是不是諷刺?至少讓人感覺很奇特。倒是拉克絲,她忍不住心底猜疑——這會不會,其實就是當事人自身的願望呢?

    亞特伍德,拉克絲不會放過他。他本身就會被溫和派處理掉,之後要想報復是很容易的事情。但很奇特的,對直接下令殺死她父親的帕特利葛,拉克絲卻沒有很大的恨意。

    或者是因為那一次和父親交流的時候,父親表現出來的對他的態度。又或者,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是有的那種感覺——帕特利葛所作的一切,說到底都還是為了這個國家。

    或者他獨裁,不聽取別人的意見,或者還有許許多多的獨裁的惡行……

    在伊扎克愕然的眼光注視下,她甚至在墓園門口買了兩束花。

    當拉克絲往墓碑群深處走去的時候,伊扎克站在了遠處——在那個位置有一個剛剛被取掉不久的墓碑。那是原本立給尼高爾的。

    拉克絲在她父親的墓前站了好一段時間。伊扎克尊重**,沒有跟過去。但他注意到,拉克絲應該是說了很多東西。也不知道是拜祭還是祝禱。

    而接下來……

    當伊扎克看到拉克絲將其中的一束花放到了薩拉的墓前,並且在那墓前敬了一個不怎麼標準的軍禮的時候,他忽然想起了母親的困惑。

    他有一種非常荒謬的感覺——也許,拉克絲知道那第三發的創世紀到底是為了什麼。

    只是……就算是問拉克絲,她也不見得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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