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艦長。」雖然陰影號還沒就位,但歐奇斯這麼喊已經非常熟練了。他湊近在熟悉陰影號模型的幹練女性,用一種非常鄭重的、近乎於報告的語氣說,「我有點兒發寒……」
奎爾克抬頭白他一眼,「要我用揍你的方法來讓你熱下身嗎?」
——熟悉奎爾克的人才知道,這個和拉克絲有著類似髮色的女性雖然在本職工作上還算一本正經,但精通格鬥的她在私下稍微有些暴力。
「不帶這樣的艦長。明明始作俑者是艾麗西亞才對啊!」歐奇斯頓時鬱悶了。
確實,這兩天內,艾麗西亞才是整個工作室裡眾人不安的根源。她一會兒發呆,一會兒冷漠,一會兒傻笑,一會兒傷心……那臉變得,讓最近習慣了她冷臉的工作人員們心驚膽顫的。以工作崗位就在她身邊的歐奇斯為最。
「以為死了的戀人忽然間重返人間,來不及高興卻被告知對方失蹤了……那種複雜的感覺,你這種沒談過戀愛的小毛頭是不會理解的。」奎爾克鄙視他。
「……算了,我不說女人的壞話。」
「臭小子你本來想說什麼?」奎爾克挑眉。
歐奇斯嚇了一跳,連忙轉移話題,「說真的艦長,再這麼下去,裁決的戰鬥力可是……」
「不會。」奎爾克斷然說道,「她之前的情況才讓我不安。我們可是溫和派……只有走出那一關才能獲得真正的堅強。拉克絲小姐說得沒錯。我簡直想不通,為什麼要瞞住尼高爾的事?」
從參觀戰局的小姑娘到溫和派的新領袖,拉克絲在兩次見面中的差別不可謂不大。奎爾克卻並未為此迷惑什麼——她不懂怎麼去判斷大局走向之類的事情。所以,領袖有這個資質就可以了。當然,不能和薩拉一樣發瘋。
但歐奇斯可沒那麼豁達。
奎爾克再次提起了尼高爾,這讓他又想起了這兩天的疑惑。因為他和瑪馬修已經相處了一段時間了,對這個看似冷酷的青年算是有所瞭解,所以疑惑。
——瑪馬修一個人當然不可能瞞住艾麗西亞尼高爾的事。可他真的覺得這一切都理所當然嗎?
為什麼他會覺得,拉克絲在安慰艾麗西亞的時候,他不但沒有半點不快,反而還有點高興?
本來……原本不受信任的拉克絲小姐忽然就成了溫和派的領袖,這一點就夠奇怪的了。
不能不說,歐奇斯對政治實在是敏銳得多,和他預定的艦長相比的話。可他終究也沒有想得太深。在發現自己不怎麼摸得著頭腦之後,歐奇斯放棄了。
「不管他們怎麼想的,現在都陷在plant動彈不得了吧?」歐奇斯最終只是這麼感歎,「拉克絲小姐這兩天好像是很忙……但她也沒說要回plant,是吧?」
拉克絲是很忙。
歐奇斯只是猜測,但這兩天大部分的時間都冒充保鏢跟在拉克絲身邊的基拉卻深切的感受到了這一點。
雖然他不知道,為什麼拉克絲會讓他隨便跟著,也不知道為什麼七月他們會縱容他這麼干——搶他們的活計似的。
溫和派的成員們就好像朝聖一般的趕來。他們因為西格爾的死亡和溫和派的巨變,都不免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迷茫和動搖——對於未來也未免失去了許多的信心。就算沒有任何人提醒,拉克絲也知道需要分別的見見他們,安撫人心。
面對這些人,拉克絲很多時候都簡直像是變了一個人似的。
別說以前基拉沒看過這一面,就算是看到過也要驚訝——現在的拉克絲簡直就像一個公主……不,簡直就是撫慰人心的女神。
笑容溫和,無懈可擊。天藍色的眼睛裡滿是溫柔,卻也特別的堅定。說話的語氣也是如此——雖然溫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味道。也會讓人覺得,那就是不可置疑的。
「沒關係的。雖然父親去世了,但他指示的道路會由我們來繼承。」
「雖然現在是最困難的時候,可是正是因為如此,我們才要團結到一起。」
「不要緊,現在雖然很困難,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明明是如此簡單但是大眾化的語言,由拉克絲用她那淡定的語氣說出來,卻是特別能安撫人心——似乎只要聽從她的吩咐去做,就什麼也不用擔心一般。
拉克絲曾經自嘲——不管她怎樣用心歌唱,也無法讓意志堅定的敵人放下手中的槍。可那些原本就對她抱有一定信任感的人,卻毫無疑問能在她的話語中堅定信心,讓憤怒和悲傷被救贖……
這也是一種能力吧!在現在很重要的能力。
何況,拉克絲也不只是安撫人心而已。她用不容置疑的語氣指出了他們現在能做的事。
——獲取能源保障後勤,集結能集結到的軍事力量。在藍色波斯菊和薩拉的戰鬥中、在仇恨的蔓延中,他們要不斷的呼籲更多人來反思戰爭、尋找和平。兩隻巨獸必然打得兩敗俱傷,彼此都有毀滅對方的**。第三勢力的力量雖然微小,但可以趁隙做很多事情……
也許拉克絲還做不了很細節的指示,但她指出的東西已經十分足夠。
同時她相當明確的指出,地球連和正在統和地球的實力,試圖掌握每一張他們能掌握的底牌。維多利亞和奧布都是下一步的戰火將燃之地。
維多利亞他們難以插手,但是可以從奧布開始,用自己的實力吶喊,告訴世界還有另一種選擇。
基拉想起,拉克絲把十月他們都留在了奧布,迪亞哥和阿斯蘭也是。
——那個時候的拉克絲就已經做好準備了吧?用實績來證明什麼……
從灰巖號下來就馬不停蹄的忙碌,看到給自己準備的簡單書房中只剩下了基拉、瑪馬修和傅立葉,拉克絲終於放鬆了一點,身體往椅背上一倒,用左手摀住了眼睛。
「好累……」
強作笑顏、強作鎮定。既然事已至此,就要領導剩餘的同伴走下去。她想,她可以明白那個拉克絲的悲傷了——這真的是一件很累人也很悲哀的事情。
不可以透露一點點的不安和迷茫。
——那個拉克絲比她還慘,父親去世的時候,連哭的時間都沒有。
「暫時這樣就可以了。」傅立葉推了推眼鏡,語氣平穩的說道,「接下來就看世界的局勢能不能證明拉克絲你說的東西了,而拉克絲你又是不是能拿出實績來。奧布那邊留下的實力夠嗎?」
「……對方可是地球連和。不管我們這邊留下幾個人都無法挽回奧布的敗局。」拉克絲放下手,露出疲憊的眼神。
基拉一驚——雖然也算是有所預料了。可拉克絲那麼篤定戰爭會爆發又那麼篤定奧布會敗……
「但能展現力量。」傅立葉說道,「而且,目前奧布的力量留下得越多越好。」
拉克絲想了想,「……永恆號的進度大概如何?」
「距離能出航的程度還有一段時間。」傅立葉再次推推眼鏡,肯定的說,「何況永恆號的設計是純粹的宇宙艦,是不能降落的,拉克絲。」
想起當初拉克絲帶給他的難題,傅立葉不得不事先提醒——永恆號可沒那麼好改裝!
「jsta的三台驗證機呢?」
「大概要到7月中。以我們現在的力量的話。」傅立葉繼續用他平穩的語調說道。
他沒有說得太詳細,但拉克絲倒是知道,這個系列的機體有一部分的技術是來自第三勢力的。不僅僅是plant的技術。他們消化這些技術就要一定時間了。
那麼……
拉克絲把目光轉向了基拉。
基拉一路聽著,早有些奇怪,「要去救援奧布的話,我當然願意去。只要這裡夠安全。」——他倒沒忘了自己是來幹什麼的。
「我知道。但是……」拉克絲朝瑪馬修點頭,「如果基拉你去奧布的話,我希望你換一身衣服去。」
基拉一怔。
瑪馬修轉身離開,等他回來的時候已經捧了一個盤子,盤子裡放著一套衣服——衣服的顏色鮮紅如血,那是zaft紅衣精英的軍服。
基拉之前也穿過。在去偷自由的時候。不像現在老是穿一身工作服。這段時間駕駛自由的時候,穿的也都是紅衣精英的樣式。
如今拉克絲這樣鄭重的讓瑪馬修捧出來,著實令基拉不解。
拉克絲為之苦笑。
基拉雖然聰明,政治敏感度也高。但是也就到此為止。一個沒有真正的接觸過政治的人,要完全理解這一切還是有困難的。
阿斯蘭和迪亞哥都能很快看出來,到了計劃的最後,plant的道路還是要和奧布起衝突,基拉卻沒有看出來……這就是一個明證。基拉在肯定了雙方在頗長一段時間內都是盟友以後,就忽略了那些東西。
於是拉克絲為她解釋,「我們和奧布都是第三勢力,但我們依然是plant的溫和派。現在是我們最艱難的時候,有足夠的力量、有足夠的希望——我們必須要向我們的同伴展示這一點。」
拉克絲直視著他紫水晶一般的的眼睛,「不是第三勢力的力量與希望,而是……」
說到這種地步,基拉自然是完全明白了。他欠缺的只是經驗值而已。拉克絲在「輔導」卡嘉麗的時候,他多半也在場,那些東西也在影響他。現在的他,和另一個世界的某個他相比,要想得多得多,看得多得多。
「至今為止,自由沒有展現過力量。而且……駕駛員是zaft還是不是zaft,是不是不一樣?」
拉克絲點頭——也許原本的拉克絲不在乎這些,但她不行。
基拉想想,還是從瑪馬修的手中接過了那身紅衣。
拉克絲不知道自己是應該感慨,還是應該鬆一口氣。可以說直到這個時候,基拉才算是正式加入了他們。他履行了承諾。
就在這個時候,基拉忽然開口了,「很累的。」
「什麼?」拉克絲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我是說,拉克絲你很累吧?這樣做。不管做什麼都要想那麼多,好像一件事就要完成幾個目的。總是這樣……」
他皺著眉,似乎十分不解。或者說,能夠瞭解,卻難以理解?
——這已經比阿斯蘭強太多了。
拉克絲想起了那個時候的阿斯蘭,有些黯然。
「既然選擇了這樣的道路,我也只能如此生存。」她歎息了一聲,如此回答。
在經過了那樣多的事情之後,拉克絲是真的希望她能和基拉成為很好的朋友。
——就算,這份友情大約不能持續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