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應該是一間小會議室——原本是。但現在會議桌之類的東西都已經被搬走了,空蕩蕩的,白色的牆壁顯得相當刺眼。只剩下了幾張椅子和一個投影儀孤單單的擺放在角落。
塞伊沒注意這些。
他打開門,一眼就看見了穿著和瑪琉一樣的白色軍裝的芙蕾。
幾個月不見,她看起來更加亮麗了。樸素的軍裝完全無法掩蓋她的風采。
她面龐紅潤、神采奕奕,似乎連一頭紅髮都在發光,淡淡的妝容更是精心描繪。只是……臉色好像有點兒不安。
「芙蕾!」塞伊驚喜的叫了一聲,快速迎了上去。滿心以為她會如以往一樣,笑著撲到自己的懷中。然而,這樣的場景卻沒有出現。
芙蕾的表情雖然有一些激動,但是大體上還是很平靜的,「塞伊,好久不見。」
——大概是因為當初我拒絕轉署,所以芙蕾有些不高興吧!
塞伊壓下了心中的不安,如此想到。
——即使是和她一起轉署,那時候我也只能在安東尼或者其他戰艦上做一些通訊工作。還是不能和她在一起。與其那樣,不如留在大天使號。這個道理,雖然芙蕾當時不願意接受,但是都這麼久了,現在應該也能諒解了吧?畢竟,她不是那麼不講道理的人哪!
「好久不見。」塞伊壓抑了心中的激動,推了推眼鏡。可是下一刻,他的語速又忍不住快了起來,「你過得還好吧?」
「嗯,很好。」芙蕾卻依然顯得冷淡,「塞伊,我來找你,是想和你說,我能幫你轉署……轉到比較安全的地方去,不要再留在戰艦上了,好不好?」
——阿拉斯加……並不安全啊!
隱隱約約的,芙蕾聽到了這樣的消息。可她也知道那種隱秘的東西代表著什麼了,經過了這幾個月。所以是萬萬不敢說出口的。只能這麼隱晦的表達自己的意思……
塞伊聽出了芙蕾的話語中飽含的關心。
雖然是一個任性的大小姐,但是作為戀人來說,她能時刻的注意到塞伊的心情,並且有很體貼的一面。正是因為如此,塞伊才會愛上這個有些傲慢自我的女孩。
——她沒有變!
塞伊開心的注意到了這一點。
——大天使號這一路來經歷了這麼多的危險,芙蕾一定已經知道了吧!所以才……
「沒關係的,大天使號已經到阿拉斯加了啊!以後不會再孤軍奮戰了。」心情很好的塞伊,語調也跟著輕鬆了起來,「大天使號上的大家都很好,而且米莉和卡茲衣也在。以後肯定沒那麼危險了。就算是轉署,但是只要留在戰場上,也沒有什麼地方是絕對安全的吧?留在大天使號上就可以了。」
芙蕾肯定還是會擔心的。塞伊這麼想著。
還要花一點時間來安撫她呢!
果然……
「你知道些什麼!」芙蕾激動地站了起來,「大天使號,留在這……留在戰艦上有多危險,你根本不清楚!我好心的想要幫你,塞伊你……」
「芙蕾?」芙蕾的激動有點超出預料了。塞伊走上前,想要環住她。但芙蕾卻一把甩開了他的手,向邊上退了一步,「請尊重一點,我已經訂婚了!」
塞伊一時間沒能明白這是怎麼回事,「是啊,我們……」
「我和別人訂婚了!」芙蕾轉過頭去,厲聲打斷了他。
塞伊呆在了原地。
「我們,只是父親……父親口頭上的決定。既然現在父親已經不在了……」
父親不在了,難道他不是更應該擔負起保護芙蕾的責任嗎?塞伊仍然糊塗——這是……怎麼回事?
「總而言之,我也有權利決定自己的感情生活了!」芙蕾語氣甚至是有些粗暴的打斷了塞伊的話。可是隨即,她的聲音又轉化做了喃喃的自語,「在這個世界上,想要保護自己就需要力量。塞伊你……」最後的話,消失在了芙蕾的唇齒之間,沒有流露出來。但只是她不自禁的說出來的這些話,已經足以讓塞伊明白什麼了……
一片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塞伊才幹澀的開口了,「因為,我不能保護你……是嗎?」現在他就還是一個普通的二等兵,而芙蕾卻已經是上尉了。
塞伊的拳頭緊緊的握了起來。難以說清心裡是什麼感覺。羞恥?氣憤?悲哀?
芙蕾沉默。
「所以!」塞伊的聲音激動了起來,他強行忍著似乎要滴落的眼淚和語氣中的哽咽,「所以把我轉署到安全的地方去……這算是什麼?補償?分手的補償嗎?」
「不是的!」芙蕾猛烈的搖著頭,抬起頭來看著塞伊,眼中淚光盈盈,「你明明知道不是的!我只是擔心你而已啊!」
她的淚光幾乎讓塞伊完全心軟了。可是,或者是憤怒,或者是失望,或者是羞恥,他的口氣依然強硬——必須要盡快離開,他清楚的這麼知道。
「不用了!我在大天使號上過得很好,不用你……不用別人的未婚妻來操心!」他生硬的說完,生硬的轉身離開了。
在他的身後,芙蕾無力的坐倒在了牆邊的椅子上,雙手摀住了臉。淚水從眼角滴落。
不是不喜歡他的。
儘管是因為父親說了「這個人很好」,才開始和他交往的。可是,真的不是不喜歡他的。對她這麼好的人,那麼溫柔的人……
但是,她又有什麼辦法?
快樂的逛街、隨心所欲的購物、在時尚的餐廳裡用餐、滴幾滴喜愛的浴油然後悠閒的泡個澡。她只是想要過這樣的生活而已啊!戰爭、死亡,她從來也不想要這些東西啊!
曾經在大天使號上失去了的這一切,現在,好不容易在參軍後得了回來——甚至還是更好的生活,怎麼能放棄?在大天使號上,沒人會尊重她的意見,沒有人在意她!她怎麼能回到那種生活中去?
再說,如果不是那個庫拉蒂斯忽然不願意配合工作了,她哪裡能得到現在的地位?
她沒有那麼好的嗓子,不能像庫拉蒂斯那樣,除了單純的宣傳人員還可以做偶像歌手——那人還有貴族的身份呢!她呢?如果哪一天,不需要她這個宣傳人員了怎麼辦?難道去戰艦上,又去面臨那種生死的恐懼嗎?
必須要保護自己才可以。
就算是和不喜歡的人在一起……是那麼好的靠山,就算是不喜歡的人又有什麼關係?
而且,還能為父親報仇!
就算是使用自己的美貌和身體又有什麼關係?這本來就是女人的武器不是嗎?
「你會死的……但是我不能說……」她有些痛苦的喃喃自語著。
在地球軍的這幾個月,她明白了很多東西——她知道什麼東西會讓她喪命。所以她儘管知道,卻不能告訴塞伊。否則她的一切,甚至可能是生命,都會失去。
「抱歉……但是現在我……」
對死亡的恐懼,讓她一切都無法說出口。
「我不能死,不能失去現在的這一切」,經歷過了失去的現在,這樣的念頭,在她的心裡比什麼都重要。
「阿爾斯塔小姐,理事大人正在等你。」一個冰冷的聲音忽然在不遠處響了起來。儘管語調冰冷、儘管門沒有關,聲音的主人卻並沒有進門,自然也沒有看芙蕾現在抱著膝痛苦的表情。
「……嗯,我知道了。」芙蕾迅速的擦乾了眼淚,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軍裝,露出了甜美的笑容,「我馬上就去。」
是要離開阿拉斯加了吧?
當然,表面上的理由是——去巴拿馬做宣傳,鼓舞士氣。
5月5日,或許這真的是一個多事之秋……呃,多事之日。
就在這一天,拉克絲也得知了一個足以改變她一切的消息。
現在她正在發呆,對於自己得知的東西。希歐多爾則是看著她發呆,等著她的回應。
「希歐多爾,你當真的?」拉克絲少見的失態,第十次進行了確認。
希歐多爾於是第十次點頭。
無數的策劃與計劃開始瘋狂的拉克絲的心頭湧動了起來。
成形、被推翻;成形、被推翻……
「拉克絲,」希歐多爾打斷了她的沉思,「如果想要把這個成果深入研究下去,取得更確切的成果的話,現有的設備是不夠的,我一個人也是絕對不夠的。何況……好不容易得到了那麼好的樣本,我必須繼續研究下去。」
「我知道。」拉克絲點了點頭。可還沒等她繼續說些什麼,七月忽然衝了進來。衝進了希歐多爾的實驗室。
「小姐,大事件!」原本具備戰鬥用調整者共同特質——冷靜——的七月此時也出現了驚詫的表情。
拉克絲皺了皺眉,隨即明白了,「operationspitbreak的具體方案……或者說真實方案被公佈了,是麼?」
確切的說,是早就預定了要今天開始的。如果不是希歐多爾臨時找她,說有重大進展,她就應該留在家裡等消息。
「是!」拉克絲的沉穩也影響了七月,他恢復了那種沉穩的姿態,「剛剛得到了消息……薩拉議長下了命令,operationspitbreak的攻擊目標,是阿拉斯加!」
果然還是無法改變麼?
拉克絲一歎。
她已經讓奧菲拉針對扎夫特放出這樣的消息了——「阿拉斯加已經得知扎夫特的真正攻擊目標是阿拉斯加,地球軍總部。並且已經做好防禦準備。甚至不排除採用大型攻擊性武器的可能。」
——獨眼巨人系統在endymioncrater攻防戰曾經被使用過了。扎夫特不該想不到的。
但這場戰役還是「照常」發生了。
是因為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還是對計劃的絕對自信?如果失敗的話,搞不好會把罪過安在放謠言的人身上也說不准……
希望奧菲拉沒有留下什麼把柄吧!
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