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判的一方完全脫離了狀態,自然這談判也就只能草草結束了。
對這樣的結果,拉克絲也稍稍歎息了一下——以死人,還是以不少調整者恩人來作文章,這不是什麼讓愉快的事。
可是,讓對方背上「讓談判破裂」的帽子,這也同樣是她給自己下達的任務。而且這樣做的話……
於是她很快就壓下了自己的感慨,啟程返回卡潘塔利亞了。
「這樣做真的沒關係嗎?」在返程的車上,瑪馬修終於開口問了。
雖然知道今天的事情會如何發展,也相信拉克絲的能力。但這麼快就把談判給談崩了……不好向克萊茵大人交待的吧?
「看看他們,他們又有誠意麼?」拉克絲揚了揚手中的文件,「明顯現在雙方政府都沒有要談判的意思。一邊談,仗還是在一邊打……浪費時間而已。真要談判,等佔據了優勢的時候再來說吧!」
「倒是那個佩琪……」拉克絲歎息了一聲,「能得到這麼全的資料靠的還是情報販子。那些情報販子啊……」
拉克絲對情報販子的憂心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瑪馬修自動略過。在他看來,拉克絲今天最大的成就在這裡——
「小姐是一開始就注意到了她的不對,才會想到去調查的吧?如果能策反地球軍的一個主力宣傳人員,小姐你這就算是立了大功了。也多虧了這次機會。」
「不見得有這麼容易,只能希望得到想要的變化了。」拉克絲微微一笑,「不過……」
「不過什麼?」瑪馬修好奇。
拉克絲沒回答。
——佩琪是敵人,總是要對付的。就算是對不起她。但除了這一點,不讓自己背上讓談判談崩的帽子……拉克絲很明白自己還有另一重想法。
她知道自己背不起那樣的罪惡感,也不相信自然人和調整者能和平共處。但親眼看到卡潘塔利亞,作為穩重派想找到一條折衷道路的心意卻是真切的。
在這樣的期待裡,留下一條友善的後路是必要的。正因為無法忍受屠殺,所以終究要想辦法達成「有條件的和平共處」。在這點上,她和溫和派一致。
——終究,還是有所期待的啊!
「現在……就等灰巖號的消息了。」拉克絲突兀的轉移話題。
灰巖號……瑪馬修在同時想起了那個頗為奇怪的命令順序。再次莫名不已。但他還是忍住了問出來的衝動。
——總是有理由的吧,拉克絲小姐的話。
第一,優先保證自我的安全以及薩拉小隊尤其是尼高爾·阿瑪菲的生命安全。
第二,輔助薩拉小隊,俘虜強襲的駕駛員。要求活捉。
第三,在注意不被扎夫特戰艦攻擊的情況下,盡可能的介入戰場,擊沉大天使號。
——說真的,這實在是異常奇怪的命令。而這份具體的命令,除了一月他們,只是到了兩個人的手上而已。索菲和布萊克。
而就是他們,也被這份命令給弄得完全糊塗了。
保證薩拉小隊生命安全可以理解——畢竟都是拉克絲的朋友。可是為什麼到了這個時候……都打了這麼久以後才說要來保護?而且被要求優先保護的不是阿斯蘭·薩拉而是和拉克絲關係最疏遠的尼高爾!
一月他們是出於對個人的無條件忠誠,接到了命令就準備不折不扣的執行,沒想過要知道具體理由。
但布萊克他們……就不由得他們不思量了。
他們自然無法明白,在看了這麼久的「命運的慣性」或者說「劇情的慣性」之後,拉克絲是真的懷疑能擊沉大天使了。
而相對的,她甚至懷疑,即使是有一月他們介入,尼高爾這種重要的、促動劇情發展的人物(讓阿斯蘭和基拉完全反目)也會避免不了那份厄運。所以才會把這樣的命令放到第一條。
因為實在是不想身邊的人變成第二個海涅。
拉克絲並不知道,就在她要求去維多利亞的時候,大天使號離開了奧布。或者說,正準備離開奧布。而卡嘉麗,也在房間內收拾東西。
在那一次的戰鬥中,卡嘉麗駕駛空中霸王對強襲進行支援,結果機體被打傷了,她落到了一個孤島上。在那裡,她遇見了一個藍發的扎夫特兵……他也是攻擊赫利奧波利斯的一員。
她被抓作了俘虜,可是,糧食、淡水,那個年輕的扎夫特士兵並不曾虧待他。
和她同樣的年齡,卻已經是個「老兵」了。即使是她趁他睡著時偷取了他的槍,他也不在乎……即使他因此受傷了。
她只是想要保護自己,想要救人而已,所以想要破壞那ms。而他也不過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同胞而戰。明明是一樣的心願,為什麼卻非要戰鬥不可?
——看來,我們真得打到其中一方毀滅為止嗎?
沙漠之虎,那個她曾經深切痛恨過的人說的話,也浮上了她的心頭。
他叫阿斯蘭。
在見過了基拉之後又見到了他。讓卡嘉麗覺得,必須要做些什麼才行。
——那麼,要怎麼樣分出勝負?到哪裡才算結束?
那一次的會面,她只顧著生氣了。居然沒發現,那個她痛恨的沙漠之虎,已經在思考這些她現在才知道思考的問題了。
基拉一定發現了吧?
——是的……在殺了沙漠之虎以後,基拉是那麼傷心。之前她居然沒有想到是為什麼……現在想起來,應該是因為,他不想殺死他吧?
就像她……經過了那一夜,她已經不想殺死那個叫做阿斯蘭的扎夫特兵了一樣……
將屬於「公主」的華麗服飾脫下,卡嘉麗換上了在黎明沙漠時穿著的屬於男孩子的簡便裝束。對她來說,父親已經是一個墮落了的偶像。儘管她曾經崇拜過他,但現在,卻覺得還不如自己去尋找答案。
——說自己什麼都不知道,說為了負責而辭職。結果卻一直都在邊上指手畫腳,一副還是奧布首相的架勢……
對此,卡嘉麗只能有一個評價,那就是卑鄙!
哪怕她父親給了她一巴掌,哪怕艾莉卡他們都說父親有苦衷,但卡嘉麗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可還沒等卡嘉麗準備好,她的父親烏茲米已經冷冷的走了進來。打量了一番卡嘉麗的裝束和散落的行李後,一開口就是質問:「你想跟那艘戰艦一起走?」
「是。」
卡嘉麗用一種執坳的表情看著自己的父親。雙方的眼中,都是極為堅定的信念——不願意妥協,想要奮戰到底的信念。
「那麼,你要做地球軍的士兵,與plant作戰嗎?你就這麼想打仗嗎?」
似乎是諷刺的話語,讓卡嘉麗激動了起來:「不是!我才不是想打仗!」
「那是為什麼?」
「我只是想幫助他們!」卡嘉麗的腦海中,基拉、阿斯蘭,還有黎明沙漠的夥伴們的身影依次閃過,「我也想讓這種戰爭早點結束!大家都在戰鬥,我們就這麼旁觀……」
「你去參戰,就能讓戰爭結束嗎?」儘管卡嘉麗已經是激動得在吼叫了,烏茲米卻依然冷靜而嚴肅。
「這……憑我一個人的力量當然……可是!」本來就只是憑著熱血做出決定的卡嘉麗在父親的質問下,已經說不下去了。
——可是……打仗也不能讓戰爭結束啊……一定不能。
在談話的時候,基拉這麼說過。她當然……也知道這一點。
其實,卡嘉麗也是無比的矛盾。
她想要維護奧布的中立,想要維護奧布的信念,卻不能理解為了力量而和地球連合合作的事情。
可是,黎明沙漠再次讓她疑惑了。
到底應該怎麼做才是對的?
卡嘉麗在迷茫中焦躁。她只是無法等待這個問題的答案而已。
「你若是殺了一個丈夫,他的妻子就會恨你。」見卡嘉麗的臉上開始有了迷惑之色,烏茲米開口了。他的話讓卡嘉麗一呆。她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你若殺了一個兒子,他的母親也一定會恨你吧!」
烏茲米將自己的雙手放到了卡嘉麗的肩上。雖然沒有用力,卡嘉麗卻覺得異常沉重。
「而你若是被誰所殺,我也會恨那個人的——這麼簡單的連鎖關係,你怎麼會不懂呢!?」
「我知道!」卡嘉麗大聲說著,似乎想要將心底的震動和迷惑甩開,「可是……只有我在這個國家過好日子……」
烏茲米的臉愈發的沉重了,「就憑那種自我滿足的廉價正義感,你以為能做得了什麼!」
卡嘉麗驚愕得倒抽一口冷氣,為父親的用詞——自我滿足?自己追求的,只是自我滿足?
烏茲米俯看著女兒,抓著她的雙肩搖晃著。
「不是只有拿了槍才叫戰鬥!你要學到戰爭的本質,卡嘉麗。」
最終,卡嘉麗還是被父親說服了。從此以後,她將正式的穿上奧布的軍裝,加入奧布的軍隊去尋找答案。和之前的玩鬧性質將完全不同。
在大天使號將要離開的時候,她穿上了奧布白色鑲金邊的指揮官制服去向基拉道別。她的父親也去了,帶上了基拉的父母。
卡嘉麗擁抱了基拉,以一個朋友的身份給他祝福。
那個時候,她沒注意到,在展望窗的那邊,基拉的父母和她的父親都露出了震驚擔憂的神色——基拉的父母只是表現得更加明顯。
但她看見了基拉的痛苦表情。
基拉為什麼不去見自己的父母,卡嘉麗至今也沒弄明白其中的道理。她只能祈禱基拉一路順風。在完成他的目標以後,安然無恙的回到奧布和他的父母團聚。
——可惜的是,這個美好的祝福注定無法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