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艘船能到現在還沒沉沒,只能說你們的運氣好到極點。」
獲准到大天使號來觀看的、同屬大西洋聯邦的蘇中校在聽聞了這一系列的事情以後,毫不客氣的說出了這樣的評價。
這樣的評價讓巴基露露都有些不好意思,瑪琉更是臉上一紅。
「將強襲交給一個調整者的平民,也實在是過於輕率!」蘇中校仍然毫不客氣的說著。但在聽說了基拉表現出來的能力以後,他雖然說輕率,卻也沒有反對。他畢竟不是一個藍色波斯菊,倒是認為站在地球軍這邊的調整者是珍貴的人才。
「但是,既然有這樣的人才,你們打算怎麼處理?」
儘管蘇中校如今隸屬的是第四艦隊,但瑪琉他們都知道他和哈爾巴頓提督的關係很不錯。在擔任他下屬的時候,也是g計劃的提倡者、推動者之一。否則也不會特地回地球去說服議員、負責聯繫奧布了。而且,他的軍銜實在是比他們高很多。
——他是有這個資格問這個問題的。
於是,瑪琉、巴基露露和穆三個人面面相覷了起來。
是啊!眼看就要和第八艦隊會合了。基拉……即使是沒有他的保護,大天使號也沒有關係了。那麼,基拉應該怎麼處理?
「這是你們第八艦隊的事。」蘇中校卻也沒有強硬的要求回答,「但是,我可以去看看這個奇跡的少年麼?」
巴基露露上前了一步,「現在他應該在餐廳裡。是吃飯時間。」
蘇中校的嘴角肉眼不可查的上挑了一點兒。
「既然如此,我們就去看看。如果可能的話,嘗試一下大天使號的伙食也不錯。」
這個時候,餐廳中也有一場對話正在進行。
基拉坐在餐廳裡,托爾和米莉坐在他的身邊。塞伊的表情也挺正常。
卡茲衣的神情卻稍稍有些奇怪。
——是對我不那麼放心了吧!
基拉如此自嘲的想著。
這時,芙蕾走了進來。
——又來了!?
所有的人都冒出了這樣的念頭——芙蕾肯定是來找茬的,對基拉。
基拉自己的神色也戒備了起來。確實,沒有救到芙蕾的爸爸是他理虧。但是現在,他已經不覺得,不願意對阿斯蘭下手是錯誤的事情了。
難道阿斯蘭就是他願意傷害的人嗎?沒能夠兩全,是他的能力不足,卻不是他的「錯誤」。
「芙蕾……你還好吧?你還是去休息吧……」
塞伊更是緊張的站了起來,直接攔到了芙蕾的面前。
他同樣也聽卡茲衣說了那番話,但他倒不覺得基拉沒盡力。
塞伊一向是個講道理的人,雖然對基因調整這種事沒好感,但對調整者是另一回事。對基拉,他覺得夠熟悉、能信任——沒有基拉的一路保護,他們早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哪裡還能怪他?
於是他已經決定把卡茲衣的那番話爛在肚子裡,而且絕對不能讓芙蕾知道。
可惜,芙蕾看也沒看塞伊那緊張兮兮的模樣,逕自推開了他的手臂繞過他,走到了基拉面前。而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是,她低下了頭。
「基拉……」
基拉全身緊繃,已經預備好了接下來的言語攻擊。但這一次,芙蕾的語氣卻十分委婉。
「……那時候真對不起。」
塞伊等人目瞪口呆。而芙蕾低下去的眸中,卻是一片閃動的光芒——那件事,我絕對不會就這麼算了的!
基拉自己也驚詫不已。
在他的映像中,芙蕾不是這樣的人……會道歉的人。以前的事情就是這樣。結果父親死了的這件事卻……
「那時候,我……我很慌亂……結果說了很過份的話……」芙蕾的聲音悲切起來。她抬起頭來,眼中含淚,看來楚楚可憐,「對不起……你拚命的戰鬥,保護了我們……我卻……」
——難道說是受到打擊以後性格變了?
基拉不免有些疑惑。不過既然這麼說了……
「芙蕾!別這麼說……沒關係啦!況且我也確實沒有做到自己的承諾。」雖然那只是情急之下的安慰,但是自己沒有做到是事實。基拉坦然的承認了這一點。
而且既然人家這樣誠心來道歉,他更不可能拒絕了——他的性格素來寬容。
——果然……他就是這種性格啊!
芙蕾在心底發了一下狠,表面上卻完全沒有表現出來。這個昔日裡將所有厭惡都擺在了表面上、至少還可以說得上「真性情」的女孩已經完全變了。
她一副沒有說夠的樣子,「我一直都知道的,是你在努力的為我們……可是……」再次低下了頭,她的眼中算計的光芒一閃而過,「戰爭好討厭哦!如果能夠快點結束就好了……」
戰爭……結束嗎?
這話讓基拉沉思了起來。
「在戰爭中,總是有很多無可奈何的事情呢。」粉紅少女的話閃過了他的心頭,「因為是戰爭啊!」
因為是戰爭,所以才會有這些痛苦與無奈嗎?可戰爭又該怎麼結束?
「說得好。但戰爭可是沒有那麼容易結束的。」這時,一個沉穩的聲音傳了過來。餐廳中的大家都驚訝的看過去,發現巴基露露副艦長正陪著一個男子走了過來。
二十餘歲的青年人,深棕的髮色和淺藍的眼睛,深刻的五官讓他看起來就是一個嚴肅的人。嚴肅到了死板的程度。事實上,他之前雖然說「說得好」,語氣卻也一樣顯得有些死板。
而他的階級……
在軍隊這麼久,這些穿著軍服的少年好歹也都明白這人胸前的階級章代表什麼了——中校!
比艦長和穆還要高兩級!
可是,他們卻從來都不曾正式學習過地球軍的軍規和軍禮什麼的,也習慣了不行禮。想起現在穿著軍服,都有一種尷尬的感覺。
「這是……」
巴基露露剛剛想要介紹,就被打斷了。蘇中校揮了揮手,「能想到讓戰爭結束,也算難得了啊。作為平民來說。但是,戰爭能怎麼結束?只有想法是沒有任何用處的。」
戰爭應該怎麼結束?這可真是一個艱難的問題。
對於托爾他們來說,原本以為戰爭是和自己無緣的。即使是現在也有這樣的想法——只要和第八艦隊會合,他們就不需要留在大天使號了,可以回到奧布本土去,繼續過中立的生活。
——戰爭和我們是沒有關係的事,即使是外面打得烽火連天也不關我們的事。
現在的他們,雖然已經沒有了那些難民們那樣明確的想法,但這樣的念頭卻依然在他們的腦海深處。被這麼一問,頓時就發現了自己的這種念頭。
——可是現在,他們真的還能看著烽火肆無忌憚的在奧布之外的地方燃燒嗎?在經過了這些事情以後。
調整者是不自然的存在,天上的怪物,消滅調整者!
調整者是新的種族,未來屬於調整者,殺光自然人!
這樣截然相反的口號忽然浮現在了基拉的腦袋中。現在的扎夫特和地球軍,就是在喊著這樣的口號在作戰的。
——阿斯蘭,他也想著要把自然人全部殺死嗎?
——艦長和穆他們,也想著要把調整者全部殺光嗎?至少,plant的調整者……
如果不是這樣,戰爭又應該如何結束?
像奧布那樣調整者和自然人之間和平共處,這是不可能嗎?
可即使是在奧布,大部分的調整者也是隱瞞身份生活的——奧布的政府可以幫忙隱瞞這一點。
「我不知道……」最先回答的,居然是芙蕾,「但是,但是一定要做些什麼戰爭才能結束的!」她的聲音陡然間激昂了起來。
「家父跟著先遣隊一起死後,我……我想了很多……」
「家父?」蘇中校看了看她,再看了看巴基露露,恍然明白了,「你就是阿爾斯塔外務次長的女兒?」
「是的。」芙蕾雙手不安的絞在了一起,又一次低下了頭,聲音露出了悲切之意。但她的眼神卻是冰冷的——基拉也在這裡,所以這是一個機會!
或許所有的女孩都天生就是演戲高手也說不準。
看芙蕾的樣子,居然沒有任何人懷疑她。
「家父被殺時我很震驚……我再也不要這樣了!再也不想待在這裡……滿腦子都是這樣的念頭。」
她猛然抬起頭來,就如同一個慷慨激昂的演說家在發表著自己的演說,「但是這樣真的沒關係嗎?當我能去思考的時候,總是會有這樣的念頭!」
「如果就這樣離開的話,這樣就能安心了嗎?這就是和平了嗎?根本就不是!」
用力搖著頭,她的目光中已經有淚花閃爍,「……這個世界仍然有戰爭。我……之前都在中立國,所以從沒注意到……家父是為了結束戰爭而拚命努力的……生活在那裡,我連那是多麼幸福的事情都察覺不到!」
她的話鋒忽然一轉,說出了自己的目的,「……真正的和平、真正的安心,如果只有靠戰鬥才能獲得,那……我也……願意為繼承父親的遺志而戰……」
她的眼中已經有淚水流下,但是神色卻堅毅起來,如同一個即將趕赴戰場的戰士,「……雖然我的力量……也許一點用處也沒有,可是……」
「可是,我要志願參軍!」
她說出了讓一眾少年都驚訝得簡直要掉下巴的話。
饒有興致的目光在蘇中校的眼中閃動——在這裡只有他,在最後看見了這一點:少女的眼中,除了她所說的東西之外,還有別的什麼東西在。
正是那種東西,讓她說出了這番話。
這樣的話雖然慷慨激昂鼓動人心,卻絕對不是這個少女的真心話。這只是她的手段而已。只不過,如此逼真的表演——真的會是個好苗子也說不準。
而且身份也算是夠了。
若是培養起來……能不能讓佩琪卸下那個她一直都不願意去擔的擔子?離開那個,讓她迷茫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