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對拉克絲來說,十二月的到來是樂趣。她引導他們挖掘自我,是為了他們也為了雷——因為拉克絲知道,雷也一樣迷惑於「自我」的定義。儘管他沒有十二月那麼明顯。
但這不是她生活的重心。
戰爭才是。
這或者是plant目前所有人的重心。
世界樹戰場有效的證明了中子干擾素的作用。已經撕破了臉的連合確實想過要動用核武器,然而失敗。
可是在這場戰爭中,扎夫特的損失也非常大。他們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最終卻也沒能留住世界樹內地球軍的高級將領——最後連合軍的反撲就是為了他們的撤離。
然後很快,拉克絲之前就注意到了的糧食危機隨著南美合眾國被攻陷、尤尼烏斯7被毀變得越來越明顯了。雖然評議會公佈了這個消息,並且有效的以拉克絲的演說穩定了民心,借用了現在plant同仇敵愾的局勢。但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在大洋洲聯合的供應渠道也被切斷的情況下,進攻地球已經是勢在必行的事。
——既是為了戰略的需要,也是為了糧食的需要。
而在這之前,為了鼓舞士氣,軍本部也最終通過了已經比較完善的勳章制度,並且,決定了向世界樹攻防戰表現卓越的幾位隊長發放星雲勳章。
這其中有三個拉克絲認識的人物——或者說「知道」。
勞·盧·克魯澤,駕駛ginn出擊,擊落ma37架,戰艦6艘的功績,使得他成為了單人戰功榜上當之無愧的第一。
史德恩·布萊克,在主戰場上以優秀的指揮帶領自己的部隊取得了完全不遜色於克魯澤的戰績。被認為是指揮方面最為優秀的隊長。
安特留·巴特菲魯特,在奇襲世界樹的過程中指揮得當,並且擊落了世界樹留守的地球連合第三艦隊的旗艦,因而也在授勳的範圍之內。
還有兩個隊長也立下了差不多相等的功勳,但拉克絲不認識。而且她也沒什麼認識的**。
因為他們都在後期的戰場上作了同一件事情——虐殺地球軍戰俘。
雖然她也希望plant獲勝,卻不希望看見這種事。所以可想而知,這兩個人是不可能和她走在一起的。
zaft這次大規模的勳章的發放,在日後看來也是一個盛況了。因為之後的戰爭中,再沒有同時向這麼多的立功人員授勳過——授予這種最高級別的星雲勳章。獲得勳章的要求也提高了很多。
但即使是不知道日後的情況,這次扎夫特的授勳儀式也還是很引人注目的。
大量軍方和議會的人員同時出現。包括拉克絲。只是拉克絲會出現的原因卻是頗為無奈的——她的父親,克萊茵議長不願意出席。
世界樹戰場的慘重傷亡和某些軍官士兵在戰勝後屠殺地球連合士兵的行為(那些士兵已經投降或者毫無戰鬥力),議長和國防委員長產生了巨大的裂痕,並且發生了激烈的爭執。
西格爾無法容忍這種行為,而薩拉……他都向帶頭這麼做的隊長發星雲勳章了,立場還用說麼?
拉克絲知道這昔日的兩位好友已經走到了分道揚鑣的地步,從此以後只怕是理念行為全部都要背道而馳。但她還是希望能夠彌補一些。所以她代替父親出席了。
還有一個原因——在戰爭結束、總結之後,拉克絲找到了世界樹戰役的報告,大量的影像資料和文字資料。那是很慘烈的……尤其是向世界樹基地發起自殺式攻擊的那支艦隊。
一切都在沉默中進行,但那種悲壯與一往無回的氣勢卻深深的震撼了她。
戰爭這種東西,或許不去體驗它,就永遠也無法真切的感受到其中生死線上掙扎的絕望與希望。但哪怕她沒有切身的體會,也很難不抱有敬意。
——話說回來,在前生,拉克絲對軍人就已經很是敬重了。
她不想讓自己的印象最直觀的停留在「傷亡數字」上面。
所以她到這兒來,也是想多看看這些軍人們,多瞭解一些軍隊……
哪怕她和這場合……可能還有點格格不入。
她覺得自己和軍人們搭不上話。但是還好,這裡還有其他人。比如說艾麗西亞的姐姐,艾琳·卡納巴。如今她也已經是最高評議會的一員了,而且政治主張和西格爾基本一致。對於虐殺俘虜這一點她也頗有微詞。不過正因為和國防委員長沒有那麼深的交情,自然也談不上對他失望和與之決裂。
就在拉克絲和艾琳在會場不起眼的角落裡討論世界樹之戰,同時對殺俘事件皺眉的時候,一聲呼喚響起。
「拉克絲?」
這個聲音很耳熟——耳熟到根本不需要判斷就已經知道是誰了。可是,拉克絲沒想到他們也參加了。
「迪亞哥,你也來了……啊呀,阿斯蘭,伊扎克,尼高爾……原來都來了啊。」拉克絲一一打著招呼。
事實上還有一個少年和他們站在一起,只是她完全不認得,只得忽略過去。而如果撇開這一位的話,拉克絲倒是能想像他們為什麼會出現——
阿斯蘭不用講。艾扎莉婭·玖爾,是偏向激進的議員,而尼高爾的父親也是扎夫特的一員。迪亞哥的父親雖然中立,本身卻和伊扎克交好……
艾琳看了看阿斯蘭,微微搖頭、微笑,然後離開了。
「我們是入校考試的前五名,所以被允許參加這個東西。」迪亞哥的說法一如既往的帶著懶散的調調,卻說出了和拉克絲的猜測並不相同的理由。或者說另一個理由,「拉克絲你會出現在這裡才奇怪吧?」
「父親有事,所以我代替父親來的。」拉克絲微笑著,盡量沒讓自己表現出任何異常。
plant評議會已經分裂為強硬派(激進派)和溫和派(也被稱作是妥協派)兩派了。這種分裂可以說是之前對基因調整的不同看法的深化和延伸。
——對自我認知的不同,和對自然人認知的不同,理所當然的,讓他們對戰爭的性質,看法也完全不同。
但正如之前評議員們能對那不同的看法求同存異,一起追求plant的獨立。現在這種分裂也還很不顯眼。所以拉克絲才會有盡可能彌補的想法。而同時,她不希望這種分裂現在就影響到這些成為了軍人的少年。
「說起來,你們是前五名,可是有一位我不認識呢!」拉克絲快速的轉移了話題。
阿斯蘭和伊扎克之間的彆扭氣氛也是原因之一。
「歐奇斯·布倫史塔德。」黑髮黑眼的纖細少年風度翩翩的行了一禮——卻並非是扎夫特的軍禮。似乎他也察覺到了同伴之中的奇特氣氛,自己做了自我介紹。這是拉克絲完全沒聽過的名字。
「尤尼烏斯7僥倖逃生的一員。」
拉克絲一驚——尤尼烏斯7僥倖逃生的一員,什麼意思?
「歐奇斯的爺爺奶奶也喪生在了尤尼烏斯7。」阿斯蘭補充道,「但是他的爸爸媽媽在那之前把他接了出來。因為政府的警告……之類的。」
——她可以想像,這是一個在原本的世界裡,已經消逝了的人麼?因為是原著沒有的人物……
腦袋裡剛剛冒出這樣的念頭,就立刻被拉克絲給甩了出去——如果要評判她的作為,或者只看她的動機就夠了。是不是有人因她而逃生,那些東西都不會改變。
然後……做過的事情不要後悔,做出的決定就必須承受後果。這才是她應該做的。
拉克絲喜怒不形於色的本領已經練得很好,雖有一瞬間的恍神,但或者只有雷才有可能看得出來。可雷不在場。所以在所有人面前,她都是那個始終保持著完美微笑的女孩。
「是嗎?那麼布倫史塔德,你和阿斯蘭,還有很多人的參軍理由一樣的吧。初次見面,我是拉克絲·克萊茵。」
「拉克絲小姐的話,完全不用自我介紹。」少年展現了無可挑剔的紳士風範,和沉穩的阿斯蘭、懶散的迪亞哥不同,或者說,是他們混合起來了的味道——如果說阿斯蘭用他的貴族風範來表現迪亞哥的舉止,大概就是這種感覺了,「全plant又有幾個人不認識美麗動人的拉克絲小姐呢?您的美貌與歌聲,都是人人耳熟能詳的東西啊!還有,請稱呼在下歐奇斯就好,如果在下有這個榮幸的話。」
「啊啦!」拉克絲瞇瞇笑,右手捧住了臉頰,「真是讓人高興,歐奇斯可是第一個在我的面前稱讚我漂亮的男孩呢!」
拉克絲的反應過於出乎預料,以至於歐奇斯一時間有些呆住,他本來就不像阿斯蘭那般沉悶——因為親人的死亡而表現得陰鬱,於是很快便忍不住笑了出來,「怎麼可能呢?」
他的目光立刻就環視了他的同期們一圈,最後定格在了阿斯蘭的身上。到底是一個還不會掩飾自己心意的少年,把自己的意思表達得很清楚了——難道你的未婚夫也沒說過麼?
而他這麼一指,拉克絲也頓時覺得自己的人生慘淡無光了起來——怎麼以前都沒有注意到這個呢?這麼想想的話,還真是異常悲慘啊!
她開始扳著指頭數了起來。
「雖然說經常在雜誌上看見啦,艾莉莎小姐也經常說……可是呢,他們嘛!」她一個個的指了起來。
「尼高爾就不用說了。如果他說了的話,我擔心艾麗西亞來找我算帳。」而且他們也不算熟。
尼高爾的圓臉微微一紅。
「伊扎克麼,雖然我們一起長大,但是如果他哪天說這種話的話,我覺得我有被嚇出心臟病來的可能性,所以也還是免了吧!」
伊扎克原本面無表情的臉抽搐了一下。迪亞哥很想笑一笑,可他知道自己肯定是接下來的,所以完全笑不出來。而事實也確實如此……
「迪亞哥麼,他也是和我一起長大的。可是,對著女孩十句裡有九句是甜言蜜語的他,不是甜言蜜語的那一句,就多半是對我說的。」拉克絲露出了哀怨的表情。
頓時,歐奇斯就鄙視的看了迪亞哥一眼。尼高爾也用隱諱的眼神表達了類似的意思。迪亞哥的冷汗「嘩」的一下就下來了……
「阿斯蘭的話,」拉克絲一招手,小粉很配合的「haro」叫著,跳到了她的手上,「他送了這個,每次見面也都會帶花來,可類似的話,也從來沒有說過呢。」
阿斯蘭原本陰鬱的臉上,也露出了無可奈何的笑容——他實在是不會說啊,那種話……而且,總覺得拉克絲的美貌是理所當然的,似乎也不用稱讚……看來是他錯了麼?
「所以說,」拉克絲用一種頗為哀怨的口氣總結,「來自異性的、當面的讚美,我這還真是第一次聽到呢!」
確實啊!不只是他們,連雷也沒有說過……她是不是太失敗了一點?這麼說來的話……
看見拉克絲哀怨的表情,雖然迪亞哥懷疑她是裝的,可是卻無論如何不敢說出來。至於他的同伴們,則一個個都有些手足無措了起來……
「在這種場合討論兒女私情,這就是議長千金到這裡來的目的嗎?」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森冷的聲音響起,瞬間將所有溫柔的東西打破。或者說……將之凍成了堅冰。